“我的老命,我的国家呀!”
漆黑的咆哮不停的秽水污流在王宅前睁开狰狞的面目时,耗子大王将学步的菜头独自留在那里,自己回到床榻上小憩一次。当它醒来,端视石窟时,护卫菜头的石墙将菜头弄丢了。大王冲出王宅,孤零零不胜绝望地站在石窟上,呼啸出上面那句气绝身亡时无比留恋的思想。
“小乖乖,你在哪里?”急得直哭的它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呼叫着菜头。所有的石门都关闭着。整个王宅搜寻干净,连一丝流动空气也不放过,就是不见菜头的身影,这可是大统领钦点的呀。想此,它体内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又感觉不到是被什么抽取了。这时如果它回想,就会想到自己一直纳闷的灵魂者丧失灵魂的瞬间感觉。
“秽水污流,你吞噬了他,吞噬了整个耗子国,为什么就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呢。”它以一个泼妇最为无奈时的愤怒,这样质问隐藏在漆黑中的秽水污流。
秽水污流以它本有的骄狂笑声应答耗子大王。
它从王宅中央穿过,推开一扇石门。石洞中铺着平坦的一块块石板,时不时有一滴水从洞壁的石头上滴落,消失在又一处罅隙中。每一滴水都有着同样的归宿,对于滴水来说,它们的命运永远相同,永远被重复。此时,耗子大王觉得自己还不如黑暗中的一滴可怜水珠。自己的一生着着实实生育了一千只耗子呀。王冠瞬间化为尘埃。耗子王国为大统领所贡献的一切在自己霎时间的小憩中抹杀了,湮灭了。在阴魂以及阴魂派生的世界中,没有什么能够抵得上对死亡的恐怖。
“你在哪里,我的小命,我的国家,我的王权!”它明明知道,却这样呼啸。唉,将钦点的试验品丢失了,它的小命,国家,王权,就被大统领攥死了。现在想想,它们何时在大统领的手中松弛过呢。生活在潮湿阴暗中,虽然天地间不同凡响的每一只硕大耗子无不来自这里,可是,强大之后不能为我所用,失去了动物固有的自由,只能被阴魂者享用,成为它们奴役灵魂者的爪牙。上面所说的人间地狱,不仅仅是针对天牢中的那些动物,每一个地下生命无不生活在人间地狱中。耗子大王的王权只是最为滑稽的表演:表演生育,表演残忍,表演国家与王权的存在。好不容易离开了下水道般的生活,该享受外面的大自然气息了,却要担当起生存的契约,在‘人’的意志下驱使着‘人’贡献出自己的劳动创造才华。所以然的一切都被冠以“繁荣昌盛”。啊,这就是身不由己吗?夹杂在神与妖魔之间的耗子。诚然,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心胸的博大,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头脑的怪异。奇妙的是,怪异头脑的形成过程。
耗子大王从王宅进入的那道石洞成下坡趋势,它心无旁骛地跑了数十步,另一扇石门被它轻松打开。灯火通明的巨大洞府中格外噪杂。如果说大王所穿越的两道石门间的阒静是地狱最为可怕的静默,那么,展现在它面前的豁然噪杂则是地狱最为深沉麻木的惨痛。
耗子们用手中的尖刀切割着它们的新鲜食物——活生生的老人。老人被捆绑在一辆平板车上,一端拴着几道锁链。看来,有一条专门的通道供这辆运输食物的平板车行驶。大王就是在转动耗子国贯通天牢的石门,输送进来这位老人后,开始了上面为五十个爪牙的送行,之后就将菜头丢失了。也就是说,这个老人活生生地忍受着上百只耗子尖刀的切割有个时辰了。洞府中央是几台奇怪机器的轰鸣,它们毫秒不停地被秽水污流形成的地下河流中的涡轮带动着,‘发挥着自身的力量’,永不疲倦,就像这个品种。
老人身上已经鲜血淋淋,满是伤口,那些耗子们,还在用石头剪刀布或者划拳的方式为老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争夺着,如痴如醉。仿佛,老人的惨叫已经不是一个生命垂危生灵最后的乞怜——让死亡给生命气息痛快的一刀吧,死而无憾。他身上被割离的血肉放入那种机器的口中,从另一边出来一团鲜红的肉泥。
耗子大王看着绞肉机发挥着功能,第一次感触到了心痛;而旁边的另一台机器用权柄将肉块冲撞成肉片,变得更加酥软滑溜。或者,老人身上的某种器官被耗子浸泡在酒坛中收藏起来。
耗子大王疼痛的心联想到自己正被大统领**着,机器将它的骨肉砸碎;它痛苦的魂儿无处可逃。
“够了!”恼怒的大王接连几个跳跃,仿佛从天而降,将自己的黄金尖刀插入老人的腹中,结束了他的痛苦,终止了洞府的欢悦噪杂,只有机器不动声色地忙乎着,肚子里与拳头上的欢乐更加清澈。
老人的胸肋被耗子大王跳跃后的自由落体力撞断了几根。
每一只意尤未尽的耗子巴望着这只怒凶凶的母耗子,内心咂摸着,等待着大王的解释。
它从死者身上跳到地上,怒冲冲得审视着身前的每一只耗子,或公或母,“你,还是你,还是你。”它用刀尖指着心中的可疑分子。只要站在它身边的,都成了嫌疑。
一圈下来,一半的耗子都受到了它王权的莫名威逼。它嘴上总是那个问句:“你?”
“什么呀大王?”
“哪一只耗子将菜头藏起来了!”大王愤怒地咆哮着,看来它是用上了最深的火气。
“啊!?”震惊的耗子面面相看,好像它们之间真有可疑分子。
“大王。菜头不见了吗?”
“这不仅仅是掉脑袋的事,更是亡国绝种呀。”大王内心憋屈的伤心彻底崩溃了。
每一只耗子仓皇失措,手忙脚乱。
“你们干什么?!”这回该大王吃惊了。
“收拾收拾,在上面没有觉察前,将我们的国家转移呀。”
“转移,地下还有我们的藏身地吗?”凄怆的大王问。
“没有了。”大王看到所有的耗子都是愁眉苦脸的回答与摇头。
“既然,还有什么可转移的。”大王说。
“确实没有可转移的,这是为了说明:没有耗子将菜头藏起来。”
“大王,我们的试验品怎么了?”
“夭折了。”大王说。
“连试验的报废品也没有留下吗?”
“真得没有耗子将菜头藏起来吗?”大王再次问,看到的是每一只耗子低落的摇头。“我们的国家也没有进入野耗子吗?这就是了,是菜头从阳台上失足被上面排泄的臭水冲走了。”
“啊!那就不必救治了,现在想必会被下面的涡轮打得粉身碎骨。”
“我可不想死。”
“我也不想。”这句话从越来越多的耗子嘴中说出。所有的耗子都看着大王。
“大王给我们个交代吧。我们都不想死,不想被人类处决。”
“什么?!”大王吃惊地大量着耗子们。
“给我们个交代!”耗子们叫道,情绪嚣张起来。
“大王,你想想呀。是你将菜头占据在王宅中,一开始,我们这些公耗子还能进入王宅看看我们的试验品什么状况。”
“后来就剩下我们这些哺乳的母耗子了。为了实验成果,费尽了多少母耗子的乳汁呀。而你现在却对我们说,你将他丢失在下面。让我们共同担当起试验失败的死亡。”
“不可能!”耗子们叫道。“没商量!”
“大王,虽然我们不清楚老虎的王者风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我们绝不会因为大王的失误,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什么?!”大王举起黄金尖刀,“你们居然不尊崇上面赐予的黄金尖刀,你们居然敢冒犯王冠。”
一直以来耗子们总是在对王冠动心思,“我们尊重一切黄金。然而,由于你的失误,给耗子国乃至整个巨硕耗子的繁荣昌盛带来灭顶之灾,你已经不是大王。”
“摘下王冠,交出黄金尖刀。”咆哮间,耗子们对大王动起手来,每一只耗子的指甲闪着寒光。
“啊,想不到呀,你们中有好些个可是来自我的**吃着我的乳汁长大。”大王说。
“大王耗子国不讲究血缘这一套,耗子的宗旨是强国强种。难道你忘了吗。”
“不,我没有忘记。”大王变得凶残起来。“来吧,反正我们都会死的。就让我在交出大王的行头前,将心中高涨的怒气以杀气的方式在我的同类身上发泄吧。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正常的王宅传承,新一届大王是不会知晓王宅的机关的。”
“相信,大统领会告诉我们的,那时,王宅就没有了秘密。”
大王冷笑着,说道:“大统领是不会原谅你们的。菜头脖子上可是挂着猫牌,猫牌丢失了,我们的实验失败了,那么没有一只耗子能够存活。”
“我们杀了你,然后将你丢入下面,就说,我们不知道王宅中发生了什么。多么悲壮的举动呀,你是自己去向上面交代,还是让我们将你丢入下面。总之,保存了巨硕耗子的品种,现在的以及以后的每一只耗子都会记住你的壮举,哪怕我们掌握不了文字。”
“这么说,我们还有得商量。”大王变得轻松起来。
“放弃王权,进入上面没商量。”
耗子们将尖刀插入刀鞘,活动着双手上的关节。
“不要让黄金尖刀沾染了同类的鲜血。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
“好。”大王摘下王冠,去除黄金尖刀。“终归一死,我是不会到上面忍受阴魂者的折磨的,经历的耗子国的大王,我对阴魂者对付无用的奴隶再清楚不过了。”
“啊!”活动筋骨,誓死一搏的耗子们吃惊了,放松了胳膊。
“嘿。你真不够意思,跟野耗子似的。”远处的一只耗子对大王撂出响亮的一句。“将你知道的讲给大家吧。既然你已经称呼上面为阴魂者了。”
“还是像我们的爪牙一样武装起来,到上面经历去吧。你们这些只会生育的胆小鬼。”大王说,看来它并没有放弃赤手空拳的厮杀准备。
“我先来。”从耗子中跳出一只母耗子,花拳绣腿着瞄准大王拳脚上的锋利指甲,伺机而动。
所有的耗子们向后退却,为一对母耗子腾出足够的搏斗场地。它两龇牙咧嘴,怒目相向。
“真看不出来呀,是你这只母货首先对我落井下石。”穿着单衣的大王舔舐了一下自己的锋利的指甲。
“我们更没有想到你会犯下不可救治的错误。”它浑身不甘示弱的气质。
“打!打!不要废话了。”耗子们叫道。
众多观望的耗子中,较小的耗子们神情紧张,泪眼婆娑,“一定要这样自相残杀吗。”
“难道还有两全的办法吗?”小耗子说。
“这样的行径还不如退化的野耗子呀。”
“我们制止它们吧。”
“为什么呢?”
“还没有经历过进化的耗子相残的悲剧。”
一只小耗子眼珠子一转,快活的说,“我有了。”
小耗子说话间,两只母耗子已经拳脚相待用尖牙利甲厮杀起来。
“不要,不要。”大耗子高涨的欢呼喝彩中,夹杂着小耗子这样微弱的乞求,没有一只大耗子听闻它们的乞求。
“怎么办,怎么办。”焦急的小耗子们,这样互相问着。眼看着厮杀的母耗子已经挂彩。
“咦,你们看。黄金尖刀。”一只小耗子看准了黄金尖刀奔过去。
“停!”它抓起黄金尖刀对着厮杀的两只长辈,高声叫道。
一切嘎然而止,霎时凝固,仿佛黄金尖刀释放着魔力巫术。
“不是说外面的野耗子也不用这样厮杀吗。难道外面的头脑开始退化了。”抓举黄金尖刀的小耗子说。“你们看到了,大王脱下大王的行头就再也不是大王了,这样,这只母耗子不是融入我们中了吗。我们可以继续欺骗上面说:大王在王宅中带着菜头消失了。”
“对对对。”小耗子们站出来说。
“哈哈,看来我早就是大家的一员了。”母耗子说。
众多的耗子拍拍手,赞同小耗子的想法。
“这么说,我们的国家没有大王了吗。”
“没有了。等到大统领处理好菜头的事,产崽的母耗子会告诉我们谁是我们的新大王。”
“太好了,我终于保住小命了。”母耗子激动得用衣袖直搽眼泪。
“可是,大统领真得会饶恕我们这个品种吗?”
“我们确实没有退路了。”
“都是你的错,你必须死。”那只母耗子又开始对脱下行头的大王面露凶光。
“脱下大王的着装,我已经死了。耗子们都认可了,你为什么还这样对我恶意相加?”
“因为我离自己的小命太近了。我可不想被上面处死。”
“要死死一片,没有谁可以逃脱。要活,也不差我一个耗子。”
“喵-------”一声猫叫。所有的耗子胆颤心惊。
一只肥硕的虎皮猫不知何时进入深深的地下洞府,悄然无声地站立在一块高高的怪石顶端。耗子们吓得屁滚尿流。
“空气真差呀。我们的育婴室居然在这么个鬼地方,称作人间地狱一点也不夸张。”虎皮猫一个跳跃从高高的怪石顶端落到耗子们中间。之间的落差多高多远呀。每一只耗子无不佩服猫儿的本领。而这只是虎皮猫。在妖魔的巫面前,除了大统领,最受到青睐的就是虎皮猫,每一只虎皮猫手下都有几十只杂**儿。
每一只耗子诚惶诚恐地巴望着虎皮猫,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吆,不会是看到我你们一个个就屁滚尿流了吧。说实话,你们应该到外面见见世面。看看那些你们中上去的耗子吧,哪一只不是在极乐山享受着极乐,心中的丝毫不快都可发泄在那些奴隶身上,只要不影响奴隶做工。而你们这些育婴的耗子,就喜欢待在这样寸草不生的地府。”虎皮猫说。“不要紧张呀,放松下来,说说你们聚集在这里干什么的。我可是代表大统领访查你们的。吆,这是正吃着呢,好一个死人呀,被你们剥削成这副杰作了。”虎皮猫态度和蔼,等待着耗子们攀谈,每一只耗子怯怯不已,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呀,为什么除了放屁,就没有一只耗子说话呢!”虎皮猫发火了,顺眼看到了那两只挂彩的耗子,“你说,为什么我到了你们的地盘,你们却这么受惊呢?”
“我-------我--------我,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你,猫大人。”挂彩的耗子说,看上去耗子中也就它不怎么屁滚尿流。确实,它是下台的大王。
“哈哈。”虎皮猫朗朗而笑。“你不是称呼我猫大人了吗。有那么点意思。”
“是呀。猫大人。从来没有一只猫大人进入我们这么龌龊的地府中。所以大家-------”
“嗷,有什么受宠若惊的。”虎皮猫说。“我们都是受到妖魔的巫关照。但是,你们两个身上怎么伤痕累累?”
“猫大人,这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丝毫影响。”耗子说。
“你们的大王呢?”突然,虎皮猫的眼睛落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王冠。耗子们吓坏了面面相窥,语无伦次。
“够了,都噪杂些什么。我是问这对自相残杀的耗子。”虎皮猫说,那对耗子一下子瘫软下来。
身高与耗子相当,比耗子苗条的虎皮猫,一只手卡住一只耗子的咽喉,将它两举过头顶,恶狠狠地说,“这就是你们自相残杀的下场。”两只耗子在猫爪的用力中断气了。
虎皮猫满不在乎地将它两扔到地上,对耗子们说,“大统领让我将菜头送回了王宅,虽然大统领不知道你们是怎样疏忽,让菜头独自进入天牢,我们就不追问了,如果下次,在让菜头进入天牢,死亡的就不是两只耗子。好了,大统领已经将菜头装扮好了,既然他已经能够跑动,那么,就让他为你们效力吧。”
虎皮猫说完,变作一个阴魂者,推开门离去了。
这时耗子们才担惊受怕中缓过气来,“我们没有听错吧,菜头能够跑动了。”
“猫大人就是这样说的。”
耗子们欢呼起来,“菜头,你跑得太快了。”终于可以凌驾菜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