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我的踏雪,我孩童时发生在女孩身上的不可替补的美好记忆。我们的爱,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命。当这一切浮现在我脑海时,内心一阵剧痛,踏雪在我眼前消失了,当我们指尖相触看到彼此的那一刻,我们的眼眶中闪烁出晶莹的泪水。这一切又是那么突然呀,她在我眼前消失了,一种半透明的气体湮没了夕阳,湮没了踏雪,湮没了紧张的人们,湮没了我眼前的长安村,自然就这样突然在我眼前消失了,满是半透明的气体,我的整个身躯浮现在它其中,脚下无边的空茫。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行走,急切地回手触摸自己身体时,整个右手都消失在自己没有温度的躯体中,我却没有丝毫感觉。紧张地抽出手来,完好无损。啊,我的躯体失去了感觉。
“这里是哪里?”我对着空茫呼喊。
一座山,一棵棵青松,一擎擎云杉从半透明的气体中浮现,啊我听到了天籁之音。但是这一切离我又多么遥远呀,我依然站立在空茫中,向山脉跑去,急切地要溶入自然,自然距我还是那样的遥远。熟悉的自然,陌生的山脉,没有感觉的肉体,我又依仗什么投入自然中呢。
“这里是哪里呀。歌唱的鸟朋友,嬉戏的野兽们,你们在哪里?”我对着山脉向热闹的动物们呼喊。
“王子。”鸟儿们叫着从我头顶分过,消失在背后的另一座山脉中。
“王子。”白鹿、白熊、白狼、白色的森林之王,种类繁多的白色走兽望着我从我身边奔向另一座空茫中的森林。我紧随着它们,它们消失在森林中,而我依然在脚下奔跑着。
“王子。”从未有过的浓香袭来,一朵朵有着金色花瓣,造型颇似金钩挂月的**花朵,从我眼下半透明的空茫中浮现。每一朵花的花盘直径不短于十尺。
一朵紧挨一朵的金黄色花儿悬浮在我脚下的空茫中,一直铺展到四周的山脉下。
“王子。”那个声音在呼唤,仿佛来自我脚下的巨大花朵。
我蹲下身,要从脚下絮状的花盘上拽出一把花蕊来,我的手在紧促的花蕊中消失了,像触摸自己没有温度的身躯般什么也没有摸到。
“王子。”
“你在叫我吗?”
“王子,这个金秋十月我们就要成熟了。”
“这个金秋十月我是成熟了。但我不叫王子呀。”我懵愣了,“我叫什么?我是谁?我又怎么在这里?你又是谁?”
只见我眼下另一个花盘的浅黄色花蕊的花心处射出一道阳光,一双手拨开花蕊从花心浮出,一个穿着奇怪的金黄色衣服的女孩完全站立出来时,阳光消失了。她也光着脚,这时我才辨清她身上的衣服是用脚下几叶那种花瓣贴着身体曲线簇拥而成。
“我是公主。”她向我走来,牵起我的左手,“你是王子。”
“啊,我感觉到你的手了。”我叫道。当我触摸自己时,右手依然消失在身躯中,触摸不到什么,身体没有温度。
她看到我惊恐的眼神,也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她的左手也消失在身躯中。
“你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吗?”我问。
“我牵着你的手后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在我的牵手中你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躯。但是我们依然触摸不到自己的身体,除非我们一直牵着手,直到太阳花的种子成熟。那时我们才能触摸到自己的圣体,王子。”山脉离他两越来越近。
“我叫王子吗?”
“那你叫什么。仙境中只有我们是神人。”
“神人,不是人类吗?”
“不是。”
“人类又是什么?”
“自然人。人间烟火的创造者,种植享受太阳花的种子的仙境之外的生灵。”
“不,我不叫王子。”
“但你确实是王子,就像我是公主一样真实。”
“那我为何不知道自己叫王子,而你知道自己叫公主?”
“确实,身为神仙,华夏与芙蓉的王子,你不但不知道自己是王子,更不知道自己的生之命怎样落实。因为你还没有成熟,因为你体内的软实力通过我来昭示,而我体内的硬实力通过你来昭示。”
“软实力?硬实力?”
“王子,有一天你的神气会成长到力拔山河,我虽然没有折枝之力,但是当幼小的我在太阳花的花盘中落入自然界的山脉上时,那座山脉在我的心灵的意象中成为仙境。只有和谐的野兽世界才能让我这个脱离了人间的婴儿安然成长,所以那座山脉在我内心的渴望中成为山脉,这里没有流血,任何猛兽互相嬉戏玩耍。软实力是感染的力量,硬实力是发挥的力量。两种力量在冥冥中相互吸引着,所以我们牵手。”
“强大的改变世界的力量呀。但是我现在感觉不到自己力量的存在呀。刚才我甚至跑不到山脉下,连那些野兽都追不上。就是现在我们走近山脉了,我依然没有力量。”我说。
“不是我们走近了山脉,是我们的走动带动了大地的转动,所以山脉离我们越近。这只是我们牵手后强大力量的初露锋芒罢了。当它们彼此熟悉后,融合的力量通过我们的乌发只轻轻一挥(神笔),它就改变一个境界。”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能告诉我,我来自哪里吗?”我问。
“来自你的心灵。”
我犹豫着,暂且相信她吧,“那我现在又在哪里?”
“在我们的心灵中。”
我更加怀疑了,或者说是更加迷惑了,“我们走向那里?”
“走向成熟。走向我们的身体。走向太阳花的种子洒遍人间,然后走向未知。未知是永恒的。”
“那你来自哪里?”我问。
“我就在我的心灵中。没有来自哪里,也没有走向哪里。这就是软实力。”
“你欺骗了我,”我甩开公主的手,“我不叫王子。难道因为你让山脉离我越近,我就相信你吗。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来自哪里,走向何方,但是我不会相信你的。”
“神还会欺骗吗?王子。”公主满脸疑惑。
“你刚才还说我们走向成熟,走向我们的身体-------”
“不错。我们牵手后,我们将走向成熟,走向我们的身体,走向我们的生之命,走向未知。而我们牵手前,我确实就在我的心灵中。没有来自哪里,也没有走向哪里。——王子,将你的手给我吧。让我们永远牵起手,让我们成熟的身体向万物生灵挥洒我们的神气,我们的爱。”
“爱------爱-------”这个熟悉的意义在我脑中翻滚,“爱是什么呢?”我自言自语。
“爱是生之命,是牵手,是心灵的自然展现,是内心唯一流淌的东西,是它让我们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王子,伸出你的手,给我。”
“啊?------”我看见一只秀美的手向我伸出,腹中涌动着一股暖流,眼前用金黄的花朵铺就的世界瞬时消失,什么也没有了,半透明的气流翻滚着。
一股接一股的暖流涌进我的腹中,我嗅到了肉香,听到自己肚子的咕咕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听到了自己的鼻息声,听到了人类的说话声,听到了老鼠的惊叫。一抹跃动的火红的光穿透半透明的气流转眼间将它们消灭。眼前是屋顶排列整齐的椽,几只老鼠站在我眼光直视的粗壮房梁上,动情的望着我。
“蛮牛醒了。”它们屁股撞撞,亲亲嘴,手舞足蹈起来,“蛮牛醒了。”
“蛮牛哥。”这是踏雪的声音。原来我躺在床上。木屋中满是人朋友。
“踏雪,你回来了。”我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抱紧踏雪。“我看到你被云雾吞没了。”
“蛮牛哥,我们都晕倒了。不过我很快就醒了。”踏雪说。
“这下好了,我们终于放心了,还没有听说过人能够晕倒呢。看见了真可怕,担心死了。终于醒了,我们都回去吧,让这对恋人安静安静。”人们说。“还有你们几个,从房梁上下来吧。”
屋里就是我和踏雪。我们坐在床上。挂在墙上的灯盏中的灯焰跳跃着,傍晚了。
“不知为何我们都晕倒了。可吓坏了整个村庄。人类中还没有发生这种事呢。父母呼唤了我几声我就醒了,而你一直昏迷着。再怎么刺激你,也不见你苏醒。最后只有将你抬回屋子。直到天黑了你也没有反应。父母为我送来了饭,我没有胃口吃。父母说,我也晕过,不能虐待自己的身体。我告诉父母说,想让你吃点。看到我巴望的眼神,村民们的脸上也是满面茫然。他们虽然从厨房过来,打着饱嗝,也没听闻过哪只晕倒的鸟朋友或鼠朋友还能吃饭的。‘我知道蛮牛哥的肚子饿了,意境中的指尖相触是多么耗神的事呀。’我对长辈们说,并且用上了耗神这个词。长辈们让我慢慢往你嘴里到了一木勺肉汤。”
“我就感觉到了涌进自己腹中的一股股暖流,嗅到了肉香,听到了肚子的声音。啊,看来是人间烟火中的神性将我从空白的昏迷中唤醒了。”
耗子是受到神咒的,被自然拒绝的亚生灵,它们的生活就是耗神的过程。因为它们死后没有灵魂,连灵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