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能用爱河畔最古老的爱情守候的产物来形容成人后的他的身躯——魁梧。他是人类登陆后的人中魁梧。
攀缘在云杉上的孩子一眼看出了陌生人。
“看,蛮牛哥!”
“是蛮牛哥!”孩子们熟练大胆地从一层层云杉枝桠上蹦到地上,呼朋唤友地向蛮牛跑去。留守在村庄的老者从各种屋舍中出来循着孩子们的奔跑处望去。
我们相信从踏雪口中传奇出的蛮牛的故事此时跃动在每个孩子的脑海。
蛮牛将短矛别在腰间,张开怀抱从地上举起个孩童让他驾在自己的脖颈上。
“蛮牛哥。你就是我们的蛮牛哥。”
“看,头发上没有铜牌!”孩子们睁大艳羡的双眸。一个个小手捏着行走中的蛮牛的大腿肌肉,饶有兴味,脸上挂着的惊喜仿佛他们征服了传说中的猛兽。
大街小巷纤尘不染,甚至连人们用来遮羞的短裤也难以辨出来自动物的肉身。生命的色泽是多么纯洁呀。一切都在阳光下。
两个侧仰着头凝注着蛮牛英俊刚毅脸庞的孩子,居然忘记了他们在行走中。
人们与蛮牛打招呼,每照面一个面容,一丝神奇的力量都让他们与踏雪联系起来。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呢?
蛮牛隐隐约约沉浸在人们各种各样豪放的说笑中。每个人的脸上丝毫不带放荡、凶残、堕落、嫉妒与欲望的痕迹,倒是伤疤随处可见。白发苍苍的老者,灵魂成型的人们,没有了梦之林的光顾睡眠,他们有了单纯的夜晚,心静的白昼。
阳光以冲破黑暗为生,人以果腹为生;阳光以温暖万物为命,人以温润智慧为命。阳光不能化为血肉之躯的人,人却可成为阳光。他们阳光地活着,身后没有丝毫黑暗。
“成为”的欲望是复杂的开始,人们没有想成为什么,只是根据自己的需要自己的素质来完善什么、进步什么。他们的心里不胜简单纯洁。
阳光尽可能地穿透一切,穿不透地以热情温暖。蛮牛从肩上的皮搭袋中掏出一个个木梳送到每一个小手上。
在人们心中,每天起床后的梳头是顺顺利利一天的开始;而睡前梳头是对梦之林的欢迎。无疑对童真中的孩子对大的祝福就是赐予他们木梳,让小孩的乌发保持光滑柔顺。
两个有矛盾(盾是人类防止人类的刺杀创造的)的小孩通过彼此梳头,可以弥合他两的距离,使心中的不愉快涣然冰释。
“踏雪姐姐,踏雪姐姐。”孩子们呼唤了老长一段时间,等待了老长时间。还是没有踏雪的反应。此时我们看到一个老者端着盛满热腾腾熟肉的陶盆走来了。
“蛮牛一定是饿了。这是我们调制的植物炖肉。”
不可抵挡的肉香吞食着蛮牛的食欲。
“老伯,长安村庄里有空木屋吗?”
“怎么会没有呢。每个村庄都时刻准备好空房子等待着游人。”老人说道,“我认为蛮牛还是应该住在踏雪家里。你们不是很快就完婚呀吗?”
“还是等触摸了指尖吧。”
蛮牛将一个雕刻精细的木牌挂在门楣外的木杈上。木牌上工整地抒写着“短矛手蛮牛”,这样人们就知道谁居住在这个木屋里。关上门,当蛮牛回转身上,赫然看见自己的床上站着一只鼠朋友直盯盯地注视着他,不胜吃惊。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就住在上面。”老鼠指了指绑在房梁上的一根骨头。
“鼠朋友,行程一天了,我得休息了,现在没有新鲜的神奇故事讲给你了。”蛮牛在床上坐下。
“人朋友,你还没有完婚吧。”老鼠跳到蛮牛光滑的大腿上。
“就在下一个春天。啊,奇特的木屋呀。”
“热恋中的你怎么就单身着,人朋友?”
蛮牛将鼠朋友放在床沿上,自己躺了下来。
“还没看到踏雪呢。”
“嗷,你就是那个与踏雪鱼雁传书的仙风道骨的孩子呀。人朋友是什么姓名呢?”
“夏蛮牛。我们成朋友了,别再问了。人们回来前我会醒来的。”
“就一刻钟。如果人朋友完婚后想收养老鼠,我给你介绍一只很可爱的老鼠。它是难得的雌性英雄。”
“我从小就不愿看到老鼠生孩子。”
“它是不生孩子的,害怕生出个耗子。”
“没有那种欲望,它可爱在什么地方呢?”
“舞蹈逗人,歌声动人。”
“住在公共屋舍里该多热闹呀,舞蹈与歌声是需要同类欣赏的。”
“我就是在那里爱上它的。”
“就因为它不愿意生育,你就抛弃了它?”
“没有。只是与我最先恋爱的并且我们生了两窝老鼠的那只母老鼠容不下它。我的那个凶悍的仿佛传承了臭鼬的血液。”
“所以你就移情别恋。”
“这种事在鼠类中还不是时有发生,心照不宣。不然耗子们早就死光光了。你答应到春天收养它了?”
“我不喜欢。”
“什么,你不喜欢老鼠!”老鼠怒目相向,双手插在腰间。蛮牛早就侧背着它。
“我喜欢森林中的老鼠,而不是你们这些随遇而安,从小在人类的呵护下长大的老鼠。我喜欢野性十足的丛林鼠。难道你不知道吗,仙风道骨的生灵的使命往往在更深的森林中。你的那个害怕生出耗子的小雌鼠小英雄愿意躲在我的衣袋中任我在森林中与野兽搏斗吗?”
我们看到,杏梅村与长安村在食用场所上有着明显的区别。杏梅村的每一层窑洞中都有一个较大的专门用来做饭的就餐地。居民相聚在各自那层做饭的窑洞中就餐。长安村近三百口人只有一个地方做饭。一个长五百尺几乎横亘了整个长安村的木屋是人们的就餐地。木屋东西走向,近三十尺,南北两面分别对开着十几扇门供人们穿梭。十几张斫平的圆木饭桌死死钉在木屋当中,依照对应的南北门楣保留一定的穿梭地。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木屋的抽烟系统。在建房之初,人们就留下了几根粗壮的树木,将树干掏空用来做烟筒。直径三尺的陶瓮中炖煮着食草动物的剔骨肉。日积月累下来,乌黑的陶瓮更加油光发亮。
在一个内径六尺的树洞下撑着烤架。人们根据自己的口味来享受口服。六尺宽的桌面上摆放着香醇可口的果实。每个人面前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陶盆。大的盛肉,小的盛汤。
厨房中的木墙上钉挂着绘有人类命名后的动植物的形象,及文字说明。看来这里也是孩子们识图认字的画廊。
蛮牛与踏雪的兄弟姐妹同坐一桌的同一排。期间唯一缺少了踏雪。具体的说,踏雪就在那些待婚的姑娘中间,到底哪个是他心仪已久的踏雪呢?从蛮牛心事重重的游弋在姑娘们脸上的目光,我们可以猜测出不论是哪种朋友在蛮牛面前都对踏雪的长相守口如瓶。蛮牛心中也明了,只有经过指尖的相触后,他才能知道哪个是他的情侣。
大木屋中充满果汁的空气中缭绕着让人馋涎欲滴的肉香,蛮牛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几天才能与真正的踏雪牵手漫步。爱情,这近在咫尺的等待,是一层让人难以抑制的面纱。
“蛮牛哥,明天-------相信明天你一定会与踏雪姐姐通过指尖瞬间相触找到彼此的心的。”踏雪的妹妹在送蛮牛去“短矛手蛮牛”的木屋时说。
“那位叫西风的姑娘是踏雪吧。”蛮牛问。
“蛮牛哥根据什么说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洞察到了,西风姑娘对饭食的享受境界高于任何一个姑娘。每品一口汤,她都是那样的入神,仿佛一口香后就能从汤中调配的动物熬合后的神气精华说出相应的动植物的调和部位。还有享受了主食后,人们侃侃而谈中品尝的果实过程,唯有西风姑娘最为深情地臭着果香。她那入神劲仿佛品尝着仙境的桃子。相信长安村的待婚姑娘中没有像你踏雪姐姐那样拥有种植与美食的智慧。”蛮牛陶陶然自顾自说,“她是前世的蜂蝶灵魂化身。要不就是飘雪中的一颗梅花树的转世,严寒中孤芳自赏的那棵梅花树太爱恋春华秋实了,所以转世美女将前世对春华秋实的记忆释放。”
“蛮牛哥的前世呢?”
“仙风道骨的生灵会有前世吗?应该没有吧。”
我们起床了。站在各自居住的木屋前洗脸梳头。此时上天清空一切,迎接旭日。
我看到孩子们呼朋唤伴着向村庄东头那棵巨大的云杉奔去。每个人朋友过来时总会呼唤我,让我别再耽搁了。确实,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创造一切支撑一切的神就要展露它孕育了一夜的红光满面。
人们攀上云杉,最小的孩子坐在树梢。整个在村庄过夜的人们都攀上了云杉树,坐在每一个能够承受的枝桠上。由下至上,云杉越来越细,人的生命越粗壮茂盛。
人们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扑捉一天中最纯澈、最鲜泽的第一缕生命之光。没有谁能够复制它划破天地的神采。最为热望的幼童、幻念勃发的孩童、青春荡漾的恋人、享受了繁育之神的夫妻们、神思在生命记忆中的老者,所有的人们,它们看到了,看清了晨曦的梦想、光阴、生机和永恒。
迎接晨曦,村庄像刚苏醒的叶子一般娴静和悦。这是与最温柔最富神性的眼眸相遇、撞击、对视。新的知觉、闪念、启示在沐浴晨曦的红光满面中产生,使我们对生命有了更为细腻清新的感受。因此迎接晨曦,不仅仅是感官愉悦,更是精神体验;不仅仅是人对生命分娩与苏醒的欣赏,更是体味精神明亮的沐浴过程。
欣赏晨曦,是生命健康与积极性情的一个标志。
人间最尊重生命的事情是欣赏白天的诞生,夕阳的从容。
晨曦高高升起,它以更威严的光芒穿过村庄的云杉。我抬头仰望,几百只鼠朋友双手攥着食草动物的巨大尿脬从云杉树高高的枝头跳下,随着和煦的东风向空旷的街面慢慢落下。尿脬被空气涨得鼓鼓的惨白惨白的球状。也正因此,每一个挑落的鼠朋友才能够安然落地。如果风大时,鸟朋友会展翅相救失控的降落鼠朋友,此时鼠朋友松开尿脬任期飘舞。
从小就见过鼠朋友鼓吹胀人的手指粗的蚯蚓进行飘升,眼前热闹的娱乐场面还是头一次目睹。几百只鼠朋友从云杉树的不同层次上向下跳落。一个争先恐后时,它的眼睛被撞丢了,它像无头的苍蝇般飘落在其它树冠中。还有那些淘气的鼠朋友将自己的尿脬上咬一个小孔,这样降落的速度更加刺激,它们还故意在同伴膨胀的尿脬上踏上一脚。
尿脬也是另一种玩意。炎热的中午,孩子们在渭河的浅水区畅游嬉戏。老鼠们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漂浮在河中的尿脬上晒着日光浴。一个吹进气的尿脬上有时候躺在老鼠一家几口子。
我坐在渭河畔的草坪上欣赏朋友们在各自的区域享受烈日与河水带来的惬意。孩子们享受激越起的河水的浪花。鼠朋友却静享尿脬的软绵与烈日的暖烘烘。一个从热闹的嬉戏中感受河水的凉爽,一个从宁静的小憩中通过每一丝肌肉软绵的休眠,吸收强烈的阳光中的神气。鸟朋友们从阴凉的树冠中涌出将庞大的群体撒落在河岸边,它们扑腾起晶莹璀璨的浪花将羽毛梳洗。
长安村到渭河间被村民开辟成空旷地,让草皮成型,培植出草坪,只留下一些巨大的树桩成为人们歌唱的站台。
夕阳的余晖投泄在渭河畔的草坪上。村庄里所有的人们欢聚在夕阳中,渭水波光粼粼。我们被人们牵引到草坪中,赤着脚。整个夏季,不出村庄的人们一直赤着脚。对了,我说过我们是被人们牵引到软绵绵的草坪上的。首先我们都是谁呢?待婚的姑娘小伙子们。因为要指尖相触呀,我们的双眸被各自脑后的粗壮独辫缠绕了一圈。只缠绕一圈就将我们的眼睛遮蔽起来,进入一种神秘的美境,谁让我们是待婚的男孩女孩呢。
当我们到达人群中时,每迈一步都是那样的战战兢兢,内心里只怕撞上别人。这次仪式是为我与踏雪准备的。虽然我看不见,但知道人们眼睛都在我两身上。我们站好了,男孩一排,女孩一排,两排错开。
事先,长辈已经对我描述了,说,女孩那排站立不动,每个女孩将自己的右臂伸直,手腕放在人们拉起的一个草绳上,手掌展开。
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牵着我的右臂引领我向手指们慢慢走去,每走一步都蹑手蹑脚。众目所望。必须是我先走,因为它是为我举行的。
我伸出左臂将手腕放在另一根染白的草绳上,太静谧了,仿佛空气排斥了一切自然,将我们带入另一种境界,压抑的激动的神境。我每迈一步,草绳都会抬着我的手腕让我的指尖碰触到一个异性的指尖。人们等待着,我也在等待着,内心是难以形容的复杂。一个微热的颤栗的指尖,又是一个微热的颤栗的指尖。我默默地数着,即使我清楚记数自己碰触的指尖没有一点意义,但我的心灵还是将它记住了。也许是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要碰触多少个指尖吧,也许我想尽快找到那种人们说得只可体味不可言传的美妙时刻吧。
啊,短暂的一闪而逝的碰触让我的内心酥软了,紧接着沸腾着,我知道自己的内心与那个女孩的内心产生了共鸣。我们的指甲滚烫滚烫,只有两个真爱的孩子的指尖无意中碰触时才能在指尖涌现滚烫的血红色。不知是这种血红色的滚烫来自内心,还是将内心沸腾。那一瞬间我们忘却一切,除非——一袭更为强烈的暖流从内心直袭我的耳尖,别在耳尖上的发辫被击落了。这是自然的条件反射,也是举行这种仪式的真正意义。
“蛮牛哥。”那位西风姑娘说。
“踏雪。”
我们看到,蛮牛与踏雪的发辫在他两指尖碰触的那一刻同时从耳际耷拉在脑后。他们的心灵是相爱的。然而,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凝成一股神的群众躁动起来。
“踏雪晕倒了!啊,蛮牛也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