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夜,身着从树皮中剥离的柔韧的丝编制的衣裳,将皮毯铺在屋前,听着舒坦的渭水在阒寂的夜中永不终止的汩汩声。家里的鼠朋友趴在我的脖颈上,我们就这样入睡了。能够想象,当我的生活少了身后的那条大河,生命的氛围将缺少多少生气呀。幼时起我们在渭水畔的草皮上蹒跚学步。也是从那时起脚下软绵的无茎小草,通过脚心将我对植物的爱捕获。
每一个生命对自己所生长的环境都充满了热爱,这种爱是不可替代的。难道因为它们不能用人类的语言与我们交流,我们就否定了它们对生命圈的爱吗?我们什么也没有否定,只是想知晓它们的世界罢了。
你说得真贴心:每个物种都以自己对自己所在生命圈的思考定量世界。我知道,有些生灵并不知道人类的存在,我们也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无论生灵以何种思想恒定人类,都不重要,主要是我们要从万物生灵身上学习它们的生命奥秘。
我们的生灵邻居,它们的存活,说明它们以自己的生命方式接受了我们,说明在它们的生命中对人类的存在方式是容许的。不要疏忽村庄街面上石块缝隙间的小草,我们的脚步接踵着踏过它们,它们依然活着,说明我们在踩踏它们的同时,也给予了它们生命的气息。
很多不同物种的生命气息是共融的。生命的美好是它们赐予的。
蛮牛哥。我感谢村庄里的蚂蚁大家庭。它们的家族多么浩渺呀。它们是村庄里的清道夫。很多闲暇的时辰中我都会在蚂蚁居住的树洞下观察它们的生活。真希望我们人类的生活能像它们那样浩渺而不紊乱。长安村就是它们的整个世界。不知为何它们能够找到村庄每个旮旯里的肉渣,而又不动我们储存的种子果仁果肉。所以它们没有偷窃行径。长安村只有两百口人,长安村的这穴蚂蚁足足有两千只。这两千只蚂蚁中没有一只出过街面,进入我们的田园。在长安村这个巨大的蚂蚁世界中,没有一只蚂蚁迷失过方向。看看它们居住的那棵香椿树,树干上有一道白色的径直的痕迹,从树的地面部分一只消失在三十尺以上的树冠中。为什么树干那么粗壮,拥挤繁忙的蚂蚁只在树干上行走出一条发簪粗的直道来。我想,对于它们只有习性,没有习惯吧。
我没有忘记昆虫的祖先能够与鼠类交谈。看着黑压压的这些小生灵有条不紊的生活,我只想知晓它们心田的色彩,它们的脑海飘摇着怎样的思想。它们可是最为威猛的生灵呀。它们没有仙风道骨,但是它们的力量与行为无不昭示着它们的神圣。
早上,我会采集一片盛有露珠的叶子,将那滴露珠滴到一只蚂蚁身上,看它怎样摆脱露水的缠绵。我会让鸟儿帮我从森林深处寻找最为恶臭的果实,用果实的汁液将蚂蚁圈起来,直到汁液蒸发,蚂蚁也跨越不过我为它圈的狭小之地,但是看似心急火燎晕头转向的它,并没有迷失方向。
好像它们的每块食物都是瞎撞上的。一定不是我们看似的那样。它们也在捕获食物,也要将入口即食的丰盛食物拖回穴中。蚂蚁是博爱的,它们的近亲蜜蜂也是博爱的。
我想,露珠一定是植物的美梦的产物。它们将自身一夜的美梦转化为甘甜的露珠,用叶子盛给晨曦,感谢晨曦的朝阳。并且晨曦享用了植物的美梦。植物的梦是什么呢?开花结果,阳光雨露,动物的气息。你说那些树听到你对它们的絮语会做出反应。不知道它们有疼痛吗?应该不是所有的植物都有动物的灵性。植物除了带给动物生命的气息,它们也在享受自己的生命,期间动物有选择性地改变着它们的生长。
我虽然不像你那样没有结婚就能够随着大人出入森林,但是村庄里的鸟类为我们带来了未知的远方形形**的花朵。春天是树木炫耀自身浓郁芳香的季节,夏季则是草儿吐露本色的季节。它们仅有的根部休眠了整个冬季后,甘泉树的金叶子落下,它们全身心地从根部崭露头角,经过整个春天的充实身体,夏天,它们也以草儿一望无际的绚烂花絮铺展大地。虽然没有浓郁的芳香,连成片的草儿们绽放的花絮毫不逊色树木绽放的花朵。秋天每一株草茎上的絮状细小种子更是成百上千。
蛮牛哥,在你捕猎的功劳中,难道没有发现,越是娇小的生命繁衍力越强盛。鸟儿们说在东北方的山下,有浩渺的稀树草原。那里的草儿养活了数以万计的食草动物。这些动物的踩踏力是多么深刻呀。感谢草儿拥有顽强的根系。
我更要感谢阳光下的形形**的草儿绽放的小巧玲珑的花儿。无论是单个,还是整絮,绽放的它们就是最完美的生活艺术。看着鸟儿带回的它们,我常常想,如果它们单单为了繁衍种类,大可不必形色如此丰富,任何一朵有着淡香的花朵,不管多么娇小,都可以招引蜜蜂。就是释放臭气的花朵也能够吸引苍蝇。看来草儿们用尽心思绽放的各色花朵,不单单是用来繁衍种类的。它们在阳光下抒写着自身的艺术,一个四季只有短暂的十来日。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是阳光在大地身上通过草类的花儿来流露自己丰富的色彩;抑或是大地自身通过草儿各色花儿向阳光倾诉着情愫。要么就是天地通过草类的花儿向人类传输着某种智慧。看到这些花儿,我想象着人类有一天能够将我们的木屋建设得如它们。
你居住在像我们村子东边灞原上烧制黑陶的窑洞中,当然看不到长安村的木屋是多么富有创意。我们从森林中选取碗口粗的挺直树木,入土三尺地栽埋两排。每排树干紧挨着树干,并且树干与树干用皮绳缠绕捆绑。当两排树干栽埋好后,中间夯实着草芥和着的稠泥。两排树干的间距是两尺,中间夯实着泥土,这就是一堵墙了。所以,一堵墙下来也有一米厚了。虽然我们的木屋历经几十个四季后修葺一次,但是我们十五尺高的墙体足以阻挡野兽的侵袭。有的时候,我们会将森林中选择的耐旱的草类的种子种入墙体中,说不定哪一个春天它们会从两根树干间露出嫩绿的头角来。或者我们在木屋前打起木架,将一些能够使用的藤类植物种植下来,这个夏季都能从它的藤蔓上采摘长的扁的果实。
我们想到一块了。将这些草儿长的果实或者宽大的草叶放入煮肉的敞口黑陶中与肉煮上半个时辰,不仅草的产品别有一番滋味,就是肉与汤也有滋有味不胜爽口。一直以来父母一直在尝试着四季中各个植物与肉煮后的品味。一连尝试了十天,父母感觉不仅爽口,重要的是对身体没有伤害后,他两就向村民建议那种植物能够食用了。村庄里很多大人都在尝试着新的植物与肉煮后对人体有没有第二作用。有长安村以来,已经有五个大人死于对煮后植物的尝试,有六百只鼠类朋友死于对采集来的植物的尝试。看到它们捂着肚子痛苦的挣扎打滚,我们无可奈何束手无措。一些入口无味的植物,多少种类要了鼠朋友的命。
你们的村庄有仙风道骨的你来救治受伤的朋友们,长安村两百口人中有七个是失忆的残疾人,还有那些每天遭受空袭受伤后生命垂危的鸟类,与晚间遭受小野兽偷袭的鼠朋友。那位来长安村摸骨相的老人说,灞原东面的白鹿原中的白鹿王是个仙风道骨的生灵,它几乎尝遍了所有的草类,知道哪种草儿嚼烂后敷在伤口上能够使伤口痊愈。长安村的人多次进入白鹿原,甚至猎获了几只白鹿让村庄享用,但是并没有见到白鹿王对村庄的反应。
谢谢你对我们的关怀。每个人也都认为,天地孕育出仙风道骨的生灵必有它们的用意,但是既然仙风道骨的摸骨相的老人说,白鹿王知道什么草儿对伤口的痊愈功效很好。为什么它就是不愿意像中华大地上使用同一个文字的村庄一般将智慧共享呢?我们也知道动物中当一个同伴受伤了,其它同伴会上前舔舐,这样它的伤口就能痊愈,但是人类鼠类鸟类的唾液没有那种神奇功效呀。神灵的事情,或者仙境的用意,总是那样玄奥,你也不知道自己的生之命。
不知从何时起,村庄里的一个鼠朋友发现了扬声花,这下子村庄的鼠类与鸟类可热闹了。扬声花的草茎上有一圈圈鼠类的指甲盖大小的粉红花朵,一圈五朵花。每个花朵中间成熟一粒我们头发丝粗的种子,种子落地后,花瓣也就有了韧劲,像草茎一般坚韧。也就是说,扬声花的花朵从不凋谢,它们随着茎叶一同枯萎。扬声花的种子一脱落,草茎就成了空心了。这时折断草茎,从断口吹起来,一圈五朵花同时发出嘹亮的鹰啸的声音。
那只无意中不经意吹响扬声花的鼠朋友,听到扬声花发出的鹰啸,撒腿往树干下窜,树冠上的小鸟更是紧张不小。这下村庄的鼠类与鸟类热热闹闹地打成一团。鸟类从森林中采集各种花朵让鼠类尝试着吹出各种声响。蛮牛哥,告诉你那里的鼠朋友与鸟朋友,长安村有了老鼠乐队。顺便我让鸿雁捎去一根扬声花,以供你们采集。
蛮牛哥,植物的根系不仅仅是用来提炼颜料的。它们也可以食用,其中不少是鼠类的可口食物。一只潜入咸阳河底的鼠朋友说,荷花白色的根部生吃着就很爽脆。我们很奇怪为什么荷花有着那样怪异的根部,在河底乌黑的淤泥中那样的白,像它淡雅的芙蓉。现在我们已经能够看到出水芙蓉了,不几日它们就会绽放。上一个秋天里我一直尝试着捏造出芙蓉状的黑陶来,用以成为灯盏。已经烧制出来了。
神圣的火呀,为什么所有的物质经过它的加工后会展现出另一种生命。如果不是我们人类将沉睡了一万个四季的火灵精怪的气息唤醒,妖怪能够安然人类的存在吗?
你感觉妖怪得知仙风道骨的生灵后,一定会到村庄里一睹你的面貌,它想通过仙风道骨的生灵窥探华夏与芙蓉的心意。也许吧,不过妖怪更好奇的是人类的智慧。它经常向鸟类打听人类的新发现新创造。我也知道,妖怪更多的时候关注的是火,也许它通过火看到了地狱中饱受大地杯之火煎熬的魔鬼。它是在思念中度过自己的闲暇的。总之,蛮牛哥,我们大可不必对妖怪藏掖着什么。
很喜欢抚摸河畔的鹅卵石。但是不愿听到河中各种鹅单调低沉乏味的聒噪。盛夏里除了用甘泉树的泉水养护肌肤外,我经常将自己泡在河畔清澈的浅水中,身下是光滑的鹅卵石,如小鱼儿亲吻着我们的肌肤。我能够看到河鲨潜藏在水波下,但它不足以危及我们的生命,你也知道,河鲨是不会到浅水中铤而走险的。等我长大了,我会用河鲨皮为自己做一件连身迷你裙,与自己心仪的男孩赤脚信步于河畔的草皮上。
秋天,植物在褪色的记忆中缅怀春天的烂漫与夏天的繁华。它们交出自己的果实,然后慢慢进入休眠。风与阳光的协奏是这个季节的特色。我们这些留守村庄的人们进入灞原,开始了秋季的黑陶创造。
我相信泥土只有通过人类的抚摸,只有在人类双手的精心塑造下,然后在长达十日的吸收火的神气后,才能成为我们心中的陶器。在生活中与火舌相吻,为我们蒸煮着食物。
泥土的灵性通过植物展现,它们的憨厚通过黑陶显露。不是所有的泥土都能够用来塑造陶器的坯胎,也不是所有的泥胚吸收火的神气后拥有灵魂,成为黑陶。
创造黑陶者必须将自己的心神融进泥土中,这样才能驾驭泥土,感知泥坯对火的神气的需求。塑造灵魂的过程是极其敏感的。如果我们不能全身心投入,手中的泥胚在窑洞中的十日将面目全非心碎支离。这也是创造者心碎的过程。
我们在黑陶上的行笔走刀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全神贯注,能够听到黑陶婴儿般的挣扎。通过我们对它们身体的反复塑造成为泥胚前,它们已经感触到我们的内心将把它们塑造成什么形状,成为生活中的哪种用途,所以,它们也急切着拥有灵魂,拥有黝黑的身躯。
看到经过十日吸收火的神气后成熟的它们,抚摸着它们光滑黝黑的躯体,我们这些创造者会由心感触它们也是有梦的。不管它们是憨态可掬,还是娇小玲珑,它们的梦都是纯洁的——金木水火土,生命的基本元素。
感谢蛮牛哥,回复对黑陶的神触。陶器是有生命的,更有灵魂。自它们诞生起,如果我们不用它,它会感到孤独。它们的生命生来就需要在人类的生活中予以丰富。不管我们将它们的形体塑造成有耳朵的,还是大肚子的,异或苗条的;也不管我们出于审美需求将它们纯粹艺术化,每一件黑陶制品好像都知道它们各自在人类生活中的用途。难道蛮牛哥没有感觉到吗?任何一件黑陶制品都是越使用越黝黑发亮。尘埃会对它们的心灵造成致命的打击。忽然一天发现自己疏忽的一件黑陶制品,仿佛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我无意间从心田翻耕出来。记忆可以修复,而尘封的黑陶已经皲裂,它肚子上雕刻的生动图像的流畅线条被无情的裂纹生吞活剥。孤独的它一定是在被尘埃覆盖的绝望中撕裂了自己的心身。它一肚子的尘土就是它的满腹委屈。
更多的我们人类在艺术中传播文化。每一件黑陶上的飞禽走兽,文字花草,不仅仅是塑造者在雕刻自己的情怀,更重要的是要通过黑陶将我们的文化传递。
它们的生命是脆弱的,也是极其坚韧的,甚至超过个人的生命。如果没有动物无意中对它们生命的碰触,它们不会粉身碎骨。神奇的是,青铜出自坚硬的石头,但是我们的利刃时常出现锈迹,而以泥土塑造身躯的黑陶永远不会生锈。感谢天地让我们成为开采天地奥秘的灵长类。
我在阳光下想象我们的村庄长安,是个神奇的地方。虽然任何神灵也没有解答甘泉树出生的奥秘,我们人类更无从猜测,但是回首环绕长安的神迹,我相信,华夏一定要在这里创造什么。
仰望长安南面的中华一脉,那里有紧守大地心田的心扉翠华山冰洞。村庄的东面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塑造黑陶的泥土灞原。白鹿王的白鹿原与黑陶的灞原呈现着金色之外的两个最富神采的色调。顺流而下,在渭河上我们能够望见中华一脉的骨气缭绕的华山,我们很快就会到达凤陵渡的爱河垂钓黄河鲤鱼。北面的渭水与泾河交汇着,西面紧邻咸阳之地,老鼠与蝙蝠的诀别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芙蓉园,受到神咒的耗子之树。
虽然我们不知道华夏与芙蓉正在中华大地上的哪个新成长的仙境神游,我们不知晓仙风道骨的摸骨相的老者来自哪个仙山,但是中华大地上鸟类的盲区已经形成五个。神灵会带来更多的智慧,而长安村会共享这些智慧的。因为我相信长安是个神奇的地方。它依偎着大地的心扉翠华山。
我想象长安成为一个思念的村庄,思念大地心扉将要创造与已经创造的爱的智慧种子;思念中华大地的山河。长安通过渭水眺望大海,通过东风享受盐湖淡淡的咸,它想象着海的蓝与盐湖的晶白。
没有哪种色调如阳光的金色般神采。植物以树叶享受阳光的神采,以果实感恩阳光。秋季是个怀念的季节。往往大人们,急于采摘果实,而我们孩童在品尝果实前应该细细端详每一个果实的面容,先用鼻子吸收它的清香,这沁入肺腑的熟悉远远胜过咀嚼过程。看不见的感触是神性的。果实散发着清香,说明它们内心是喜悦的,在没有迎合它爽朗的心情前,我们怎能毫不犹豫地将其扼杀。如果它们没有准备地进入我们口中,即使长久的咀嚼,我们也会感觉到少了一些品味,确实,因为我们的硬生生,它们对我们有所保留了。也就是说,它们身心俱裂于我们口中的魂飞魄散刹那间,有好一股神气流失于唇齿间,而我们却毫无察觉。无论何时,都不应该慢待了食物。
手足为“功”,唇齿为“劳”。我们这些在家为劳的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活计。每天行走于灞原,能够更亲切地感受泥土的神性,使它们更富魅力。炼金术中有一个过程叫做陶冶,虽然没有亲身体验它的神奇,相信塑造的美妙毫不逊色于炼金中的陶冶。同样是创造新生命,塑造更具艺术,所以黑陶的生命更为多彩。
我不选择编制,编制的过程与塑造比起来比较单一。创造黑陶使人们更好的学习拿捏手指的力道。选择泥土,坯胎,晾晒,烧制,雕刻,每个步骤都在陶冶我们的细心。
神仙能够赋予神性的事物,人类不能创造;通过黑陶,我感觉,人类的长河能够创造的神仙不能创造。也许这就是天地孕育人类的真正目的。确实天地有太多的奥秘。保不准身边的那一朵花那一棵草将来通过人类的智慧大放光彩。
我享受过田园的收获,那时跟着母亲,它带来的幸福只能用回忆来品味,也就是说,当我们身临那个季节时,心中不由浮现那个季节的成长,说明我们在那时的成长是富足的。
秋夜,一个人面对朗朗星空,无限地遐想,耳际柴火哔啵。有着篝火的护佑,即使是在原始森林中,野兽也不敢涉足火的光圈。它们生来是畏惧火的。为什么呢?因为它们没有足够的时间适应火吗?还是它们嗅到了火烧烤尸体的可怕气味。相信它们能够嗅到火的气息,正是我们无从察觉的气息抗拒着野兽。
柴火哔啵啊,是柴的声音,还是火的呼唤?都不是,柴发出的是可怕的吱吱撕裂声,火是沉默的。除非遇到风。火的形就是它的神,看到它就是神圣。如果要感受这种神圣,我们只需向火中加根柴。柴火的哔啵是死亡的欢愉。当生命圆满后,谁不愿将肉体交给火焰呢。所以朽木在火的神性中欢愉,同时将体内的灵魂驾驭着火焰传递到我们烧烤蒸煮的食物中。
火焰是金色的,因为它是光辉的产儿。当它为了我们的熟食亲吻陶器时,会在接吻处留下浓重的墨一般的黑色物质。我不明白它是来自火,还是陶器,总之是它们的共同产物,谁也不可复制。
春天的花香诱惑着我们,夏天植物的馥郁魅惑着我们,冬天天地的寒冷侵袭着我们。只有在秋天里,当大地绚丽卸装**裸地将一切气息隐藏处于半睡眠状态时,我们方能更好的享受星空,享受月亮的神采,我们才感觉到自己的四季与多少星月之夜失之交臂。星星与月亮熠熠生辉地注目着什么呢?大地上的爱。没有它们眼光的指引,红蜻蜓会迷失方向的。它就在那爱的灵魂处。相信深邃的星月之夜俯视着我们一定很幸福,虽然它们高高在上的角度不能享受。
它是坠入人间的爱。它的欲望远比光辉强烈,因为它是坠入人间的爱。为了所追求的,它以微妙醒目的身躯忍受冰冷的孤寂。它的内心永远是温暖的,温暖是它的神性。为了所追求的,它在死寂的石头中沉睡着,一睡就是一万个四季,直到原始森林的成熟,直到血肉之躯的人类将它唤醒,与它结为不离不弃的伙伴。当它沉睡时,很少有生灵知道它的存在。它醒了,跃动着身躯,任何生灵都将它视为光辉般的神明。得到它的亲吻或缠绵,将是死亡的重生。人类在万物眼中是神明,因为它是人类形影相随的伙伴。光辉照射不到的地方它可以到达,因为它是人人心中的一团神性。它是我们心中一把火。它就是火,我们的伙伴。
蛮牛哥,你的那句“火与水同样给物质带来重生”述说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难以述说的对火的情怀。它拥有最强烈的欲望,因为它拥有只有光辉能够企及的爱。它包容一切忍受一切,所以它影响一切。水是浩淼的,它不敢,因为它将所有的爱留在人间,拥有只有光辉能够企及的爱,因为它害怕寸草不生的荒芜,那是永久的孤寂冷落,它不能失去人类这位挚友,因为人类唤醒了它,它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大爱。
它欣赏水,所以甘愿为水死亡,将灵魂溶于水中。因为太过欣赏水,所以一旦让它与水亲密接触,它就会缠绵水中永不回头。当它与水窃窃私语时哪个生灵又能让它与水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再充斥视死如归的激情呢?只有人类。陶器是它们的一墙之隔,但谁也阻挡不了它视死如归的激情。在一墙之隔的私语中,它温暖着水的心,使水热情澎湃,周身沸腾,直到献出身躯为火重生。好了,羽毛用尽了,下次继续关于水火。
与火比起来,水的爱更为深沉。水的神性灵性没有火的激情澎湃,因为水没有欲望。光辉、火、水,它们三个中,光辉与火的神性是**裸的外向的,水的神性是内向的。它们三个的形体都是无形的,从形体就能看出它们各自内心的欲望。所以任何生灵也离不开水的神性滋润。也许正是水没有欲望,生灵们更愿意接近它,投身其中。火接触水时就抑制不住对水的激情。光辉是一视同仁的。
水同火一样包容一切忍受一切影响一切。投其怀中的生灵不是被养育就是得到重生。一旦它激情澎湃,便能摧枯拉朽,让大地留下伤疤。
当我老了,我愿意将自己的荣华交与你,让你给我带来重生。每个依赖水滋养生命的生灵都愿意得到这样的归宿。
很难想象那些在严寒中依然绽放绿色的生灵是以何种方式度过严冬的。隐藏在雪花下的绿草,挺立在寒风中的松柏杉,它们的生命仿佛是为了衬托洁白冷寂的严冬。没有什么比爱更为坚强,它们爱飘雪的冬季,因此将自己的青春在冬季绽放;它们爱冬天里没有蛰伏的动物们,因此将身躯或果实在严冬中展现给它们,使它们在寒冷中保有寻觅及果腹后的暖流。雪融后,阳光下的它们更加光鲜,这是生之命的招摇,只求饥饿的食草动物快来啃食它。
渭水冰封后,我们将秋天里采集的刚露初红脸的硬柿子带到渭河上,在河上的冰上凿个洞。硬柿子经过一个月的休息,它们已经变软不再生涩。我们将它放在开凿的冰洞中,然后用冰块封口。两个时辰后,凉入心肺的冰柿子就能食用了。
冰封后的渭水光滑洁净的静美是难以形容的,蛮牛哥也难以想象。人们绑着光滑的木底鞋在河面上溜冰。鼠朋友取出赶制出的骨球在冰面上竖起的球场中激烈地玩耍。鸟朋友说中华一脉间的温泉移居了不少动物,为了沐浴其中,不同种类的动物间有必要的发生着你死我活的冲突。那如甘泉树的泉水般永不冰封的温泉汩汩涌出的样子一定是不同凡响的身姿。
我们照旧会在河中央凿开陶盆大小的冰窟窿。冰下的河水腾着水汽。我们将窟窿中的冰屑打捞干净后,陶盆大小的只见河水的冰窟窿就是鼠朋友的了。它们将事先准备好的拴着肉屑的皮绳放入河水上,引诱着比它们的身体还要大的鱼类露出水来。
中华湾的爱河也是永不冰封的,我等待着自己长大后完婚,然后去看冬天里蔚为壮观的爱河凤陵渡。大人们传说,吃了黄河鲤鱼的情侣几十个四季后将同时死亡,灵魂缠绵着转化为仙境的仙气。人们只是远远眺望见跃出黄河的鲤鱼,又怎能下到湍急混浊的河中摸鱼呢。即便是最矫捷勇猛的水鸟也未曾抓捕到跃出河水的黄河鲤鱼。
大人们又说,黄河鲤鱼的鱼骨发簪具有着梦想成真的神性。这一定是他们闲暇时讲给幼童们的故事吧,一代代人讲下来就成了美妙的传说。
黄河冰封后,大人们会到河东盐湖去取盐巴。因此将来我有机会看到断裂的中华一脉的中条。
昨夜村庄里的一只鼠朋友死去了。它是被进入村庄窃取肉食的臭鼬释放的臭气熏死的。如果村庄里有鹰隼,那只臭鼬就不会消失在夜色中。
长安不同于杏梅,我们冬季里也会捕猎。然后将肉食挂在木屋后面的阴冷处。一些小野兽的鼻子是非常灵敏的,它们远远地就嗅到村庄里的肉味。长久以来,那些小野兽入村偷窃就像是形成了一种冬季里生存的本能。有时候树上的鸟朋友会及时警觉,轰走偷窃者。
也许是因为偷窃者有得手的机会吧,它们不会受到危及生命的惊吓而永远怯退。那只鼠朋友为什么会半夜里出去呢?结果与偷窃的臭鼬撞个满怀。
村庄里的捕猎者很喜欢冬泳。冬天里的水生物基本上处于冬眠状态。就连凶悍的河鲨也沉睡在清澈的河底,对浮游在嘴边的猎物无甚反应。
人们在冰封的河面上架起几堆篝火,慢慢将河面融化。如果采取长时间的开凿,那样会惊动正下方冬眠的水生物。只是在篝火旁钻穿几个用来疏导融化的冰水的小洞。当篝火燃尽时,冰面也足够薄了。人们开始了悄无声息的破冰之举。那些长期捕猎的大人们光着身子只穿着短裤慢慢下到宽阔的水中。他们携手同行攥着短矛潜入河中,在我们的冰下寻摸着。猎获有的鱼类不是用来品尝的,蛮牛哥也清楚。
冬泳的大人们看上去没有丝毫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