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第一湾东北岸的黄土崖上有一座悬陵,或称为地眼。陵成穹状,穹顶正中有一眼对蓝天。旷古一炬撞向大地熄灭后的烛就留存在陵中,成为地眼的睛。睛从眼中放射出烛光。烛光吸引着中华一脉的行尸走肉。任何一具行尸或者尸肉只要望见地睛的光,必备魅惑,一探眼之睛。没有一个看见地睛之光的行尸走肉眼睛能够断开这睛睛相遇后的引力。它们奔至陵眼,毫不犹豫入眼睛中。
睛的守护者乌,从不为果腹忧心。
强劲的西北风沿着渭河或黄河河谷到达中华第一湾后,会在中华第一湾的湾势中俯首帖耳甘拜下风。任何居死力争的劲风都奈何不了中华第一湾南岸的黄土崖,因为有魁梧把守。所以中华第一湾也称风陵。
载着地造鼠的雪花到达凤陵,受到烛光的照射升华了。地造鼠恍恍然掉进了穹陵中。
“我是被神动的雪花陷害了吗?”重重掉下去的地造鼠自言自语,拍拍身上的黄土,下意识地查看凤陵,还未看清------它那一拍身,唤醒了凤陵中的无形事物。只见凤陵中顿时黄风大作,无头无尾交织缠绕,在凤陵中四下膨胀游弋。地造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被大作的黄风刀割刺骨的疼。
“谁在这怪异的黄风中,谁能驾驭这黄风?”
地造鼠什么也看不清,也不敢摸索着迈动,风势毫无头绪,好像每一坯黄土都可引发一场如此怪异的风。它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有心跳中的那些血在流动。四肢,眼耳鼻舌荡然麻木。
其实,在这样的风中它根本就抬不起步,只有闭上双眼,静守着自身的坚定,等待风止息下来。在记忆中,它没有想起这是何势力,感觉到一团火开始在心里燃烧,慢慢的,它又找回了自身的四肢,眼耳鼻舌。
地造鼠睁开眼,黄风围绕着它行走,能够看清风里的每一粒黄土。风退缩了,收缩为一个奇怪的事物,如石头般。地造鼠的记忆苏醒了。
乌,陶质,三只足,双翅如刀,翅起刀落,挨刀者丧命。乌黑威严的乌恭候着每一个掉入地眼的生命。陶破而粉身碎骨,乌便死。
乌刀法精湛,刀未虚落。对每个不期而至的失足者,及从天而降的冒失者,总是置之死地而后快。从不问青红皂白,翅展刀落。百战之后,陶没有裂缝。
活的尸肉死后经过乌消化,排泄乌金于烂泥上。乌金于烂泥,乌合之众,涂炭也。涂炭严严实实包围着凤烛。
旷古一炬成全了东逝的滚滚黄河。
滚滚黄河难涤凤之恨。
凤之恨,终归为涂炭中的火虫。
火虫见证着乌的忠贞。
论情,数魁梧。
凤无悔,乌无悔,魁梧亦无悔。
相守一份爱,等待地之意。
“动情而流的黄河,我来了------亘古不朽的梧桐,你听见了吗?”地造鼠回味着望见中华第一湾的激情,大叫。
“黄河滚滚万里流,万里流中九十九湾,九十九湾里数凤陵。”雄壮的歌声。
“源自爱,因为恨。中华一脉居然被至情至爱的凤撞出了如此宽广深邃的沟壑。火灵精怪呀,你以身在金木水中成就了土,却不知凤对你的溺爱。至爱,至恨,淘不尽所爱之火玩乐的产物。你们的选择像这幽咽东去的黄河水,永不回头。”过去的悲壮豪情历历在目于地造鼠、凤烛。
“乌身经百战,气色依旧。但是刚才的黄风是什么意思呢?”地造鼠想。目光如炬的乌对它动也不动情。
“我知道你叫乌,梦里我们已相识。你是怎么排出如火的粪便?粪便还会自己滚动,在烂泥中更加夺目。味道一定可口吧。”
乌毫无反应。
“难不成你没看见我。”地造鼠眼珠一转。“还是唱首令你呕吐不止的歌儿吧。我总得让你向我讨饶。”
地造鼠唱道,“旷古一炬成全了东去的黄沙浪,层层黄沙难涤心中恨,黄沙淘不尽梧之爱,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心撞出万重山,只闻恨物质。”
“其实也没什么,刚才你化作黄风时就够我受了,现在我的声调也够你回味了。”
目光如炬的乌眼眸更加火红灵动,如初生婴儿对这世界的好奇。乌的喙被陶封着。
被涂炭包围的一直静默的烛,蠕动起来,只有心事重重的生灵才有蠢动的内力。
“你们动情了吗?”老鼠看到乌与凤烛有了些微的躁动。“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它们就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如阳光般经历了它们的发生转化,最后无形于神化的有形。”
地造鼠晃动摇摆着自己特有的尾巴,意味深长感同身受地说道,“一切都以各自的方式终归大地上的尘埃,满怀着前世今生的爱恨。”
老鼠继续说,“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相守于此呢?因为没落吗?那边是凤的没落,以死亡对大地对中华一脉对它曾经活生生的伴侣来抒情。而你这具奇怪的乌是什么呢?是呀,我只有搜索自己的记忆,刷新自己的心灵。记忆,前尘的这颗光亮,希望你能够如火灵精怪般将内在的火尽数引燃,让我彻底了解地造鼠的命运。”
地造鼠不知不觉说着,“乌,你是怎样的尘埃,看见你这副模样,我只想起你是乌,对你的过去与将来一无所知。但是我,这只地造鼠要带走凤烛。凤的精神之火对你来说只是一条虫子罢了。乌,你是鸟类,你守着这条虫子,所以我认定你是鸟类。我想你也知道,凤这条游丝般的精神之火足以让凤重生,有个具体的命运。而我能够做到。难道凤烛不是在等我吗。我在盐湖沉睡时,梦已经将凤烛的命理印照我的心灵。”
乌双眸红光一闪,翅张刀落,速度之快却快不过老鼠一闪身。鼠嘴迎刃而上,有惊无险。铮铮响断裂空灵的寂静,刀刃缺一口。地造鼠嚼着乌翅,惬意品尝。乌双目更加炯炯,好像睛里的红色眼神要一股脑儿从眼里喷向老鼠。乌再次扬眉挥刀,刀刃又断一块。
一刀落下,乌击中了地造鼠,却伤了自身。两刀着落,意气风发的刀翅再次受伤,刀的伤口流溢出火红的光晕。乌的趾高气扬大打折扣——打一折。
难道是刀的坚韧大不如前了?
挥三刀,陶乌看到老鼠又是迎刃而上,暗自首肯自己气数已尽。
陶乌只会翅展刀落,对任何尘埃只能砍三刀。三刀尽,老鼠毫发未损,刀断裂,陶乌顿感自身俱裂,乌呼一声气绝身亡。
硬对硬的交手之后,神采飞扬的老鼠看到黑陶乌身体俱裂,一只火红的鸟儿像是抖落了僵硬的满身泥巴包裹的重负,华丽重生。
神圣的凤撞断了中华一脉,它要以死寻找自己的所爱:曦与火。它要以死来陪衬自己的所爱。它认定将自身的光与尘撞向厚重的大地,自己才能够在剧烈的撞击中幻化如气象般的庞大不可捉摸,幻化成如火植入万物般的虚虚实实。
爱恨中的凤选择错了。因为它本身对爱就有着错误的感知:那时,它被孤独吞噬着。化身凤,失去火,孤独蚕食着它的意念。前世在凤的孤寂中趁虚而入,使凤产生明的悔恨。
明曦的重生好像都源自金乌的引诱。今生是前世的尘落。
恨浮现于爱的憔悴。
凤毁了自己,塑造了大地,悲壮而轰烈,只有大地能够承受。留下的只有一根羽毛与烛。羽毛是凤自身的,是它含有神性之魂的身躯。可惜仅仅一根。烛并非凤的烛,是圣袍的化身,有金乌的神性。因此金乌来到中华湾要取走自己的神性,毕竟它不确定是否将自己的一丝神性遗留在悲壮的大地。在对待烛上,金乌踌躇不定。
它自言自语着:“我这只太阳之心的神灵,竟然也被大地的尘埃沾染了。”它想,这是未可厚非的,大地本来就来自太阳。
其实,大地成为个体,昊里的每个事物都向往它与它有瓜葛。光辉在它身上落脚就是昭示。
为了取回自己生产的神性之物,神圣而强大的金乌陷落在地球的疤痕上,明曦将它纠缠。
金乌第一次落在大地就如实为陶的纠结。它预感自己再次纠结大地时,再也返回太阳。(鸡)
风盘踞于凤陵,与凤烛秘语着情愫。
趾高气扬的金乌落脚在黄土崖,跳入地眼中。行尸走肉从天地间每个角落凝结在中华湾汇集于地眼中。哪怕金乌再有力量,身陷狭小的穹陵,又被气象中最强烈浓重的风压迫在凤陵,金乌张不开双翅扑腾。它被风渡成了陶乌。在中华湾矗立了数不清的日夜,深受尘埃包裹的它只有以涂炭聊以**,以行尸走肉聊以度日。
唉,这个至阳的神灵,落在大地上,也步入了尘埃的“度日”。
高尚纯洁,浑身神性的金乌领略了什么是身染尘埃一身无奈。
当初,金乌让曦穿上爱情之袍,亘古以后,气象让金乌身着凡尘之袍。
选择神圣与凡尘,真说不准。
解脱的金乌用翅膀拍拍胸脯将胸中好多个日夜积郁的闷气咳了出来。
“好舒心,这么久了,终于重获自由了。”金乌对老鼠说。
老鼠瞠目结舌,拍拍头问道,“什么,什么,你重生了,不是在守护凤烛?”
“啊哦,我想起来了,地造鼠对我是没有印象的。我是金乌,来自太阳内心,身陷这里。”金乌说。“不过,当我身陷这里时,我预知到阳成熟为太阳那天,就是我从尘土解脱的新生。”
受惊的老鼠望望太阳,又看看金乌,说,“那里到这里,多么遥远呀,金乌怎么会身陷此呢?”
“为了这条火虫儿。”金乌说。
随后它向老鼠解释了自己在大地的第一次落脚。
“我能够感觉到金乌的预知是阳的意念。”老鼠说。
“永远不会错。”金乌踏过涂炭,涂炭的火焰在它爪下熄灭了。它用喙衔着火虫。
“不。”老鼠伸出手臂欲制止金乌。“不,求你不要这样做。”
金乌头一仰,将火虫抛向空中,火虫就悬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
“不要吞下它。”老鼠说。“虽然是金乌创造了他,但它毕竟是凤烛,凤死了,凤烛不应该就这么灭了。既然它已有自己的光照。”
“你要让它留在大地上,然后呢?”金乌问。
“我们不知道,它有自己的神性,让它自己决定吧。”
“我也有这样的希望。但是,一旦凤烛的神性复苏,还未邂逅合适的精神寄托,它会像火灵精怪那样给地球造成可怕的灾难。”金乌说。
空中的火虫摇摇头,金乌与老鼠感觉到,抬头看着火虫。
“不要相信它,因为它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将来会多么强大。”金乌说。“它是游弋不定的神性,是神性的初萌。”
凤烛点点头。
“可我不希望你灭了它。”老鼠说。
“难道你要以自己的希望来决定金乌的意志吗?”金乌的整个身体燃烧起来,这是它气愤的表现。
“我相信大地也有这样的感觉,地造鼠这样对你说,不然金乌也不会身染尘埃,直到我的到来。”老鼠也愤愤不平,从周身的黑毛上蒸腾起白色的盐的咸味,几乎要吞没金乌的气焰。
火虫进入两股气焰中间。
金乌翅膀一挥将凤烛赶到穹陵边际。它怒视老鼠的目光舒缓下来,平心静气道:“烛有自己的精神意志,对吧。”
“凤那样悲壮轰烈的死去,居然在中华湾留下了烛,那就有烛在大地的意义。”老鼠说。“这个火虫儿本身就是一个单纯的灵魂。”
“灵魂,你竟然对金乌谈灵魂。”金乌的口气满是不屑。“昊的时空现今只存在精神。蒸蒸日上蓬勃光大的精神。气象将光辉的神性与天地的神韵编织起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气象万千的时代。”
“不,神圣的金乌,你久居太阳内心,将自己关在至圣至神的心灵里太久了。虽然你神力可与光辉齐辉,但对大地上要升华出来的,你又怎会比金色血液的老鼠清晰呢。”
“那么凤的魂在哪里,或者升华成什么?”金乌问。“它已经在剧烈的撞击中飞灰湮灭,留下的只是一条可能引发地球大火的虫子。”
“你我的记忆出现的空白就是不存在的吗?”老鼠说。“灵魂已经存在与精神中。动物间的爱情就是灵魂的初始。你这只浑身是火的鸟儿,不要翻阅自己的记忆了。我讨厌预知天设地造老鼠的前程。”
金乌打了两个喷嚏,喷出绿色的烟雾,“难以忍受的浊气,那场大火太可怕了。”
“是呀,我们不要再争执下去了。”老鼠说。“你不应该只看到凤烛火性的一面。”老鼠腾空而起,将凤烛抓在手中。
“你要带上凤烛?”金乌问。
“凤烛在中华湾的凤陵等我。”老鼠自信地说。火红的凤烛藏匿在老鼠的黑毛下,色彩完全消失了。
“也许我真的应该放下自己预知不到的。”金乌说。“不要惹尘埃,昊里面的命理在地球上的体现,还没有到我的必然时。想想,送给曦那件圣袍后,金乌就不应该再现身了。”
地眼中飞出一道红光,消失于太阳中。
对于金乌来说,它眼中的太阳永远是一种七彩色调,没有太阳成熟之说。
身临中华湾,无不被黄土的深厚底蕴震撼。肌理越厚,底蕴越强大。
可以对着黄土高原这样叫道,“你这个大块头,我恨不得用永世来吃你,或被你一口吃了。”
就是这么神奇,中华湾的岸上没有丝毫风,湾里的风却激情正欢地裹胁着河两岸的黄土,好像中华湾是一条风箱,中华一脉是火炉,生命之气在蒸腾。
穹陵随着金乌的离去坍塌,老鼠前面豁然开朗,大河就在脚下。
滚滚黄河中的梧桐花枝招展,暗香四溢。
“这是色彩的气息,阳光的韵律在植物身上的生动写照。”老鼠感喟。
梧桐荡向老鼠。
地造鼠拍着比自身粗千倍的魁梧,梧桐体内回荡着咕咕声,像是在畅饮大河之水。躯干上的**之花不间断地开开落落,身躯消瘦了很多。
“花儿是你最美的笑容与思念,更是内心的豁然。”老鼠说。
魁梧迎风破浪向对岸荡去。
“湍流的黄河,内里的黄沙暗涌又岂是我能够泅渡的。”
如黄土一般深沉,如高原一般悠扬的唱声在中华湾的断脉间回荡,听上去像是大地的歌喉:“思念是心头虫儿的蠕动,撩拨浑身的热血激荡。梧桐花开花落乘大河,与浪沙滚混。梧桐开花,你是明曦的芳香。落花顺流水,流水衬落花。将心比天地,天地一尘间。”
“满腹恨的流水呀,你懂一心爱的落花吗?”老鼠问冰雪消融的大地空际。“若懂,在你走出中华一脉时给天地以昭示。”(砥柱山大地杯)
风陵渡,昊里尘上第一渡。渡爱,渡恨,渡清,渡浊,渡光,渡尘,渡一切自不渡之埃,渡一切自不清之浊,却难以自渡。谁让它断了中华一脉。
恢宏大气的中华湾,划断中华一脉。
黄河抽不尽的恨,洗不完的爱,激荡不息的情。
情是生命的凯歌;生的气息,命的脉动。
华山顶日,老鼠转身望梧桐,梧桐匍匐上岸,扎根于黄土崖上,为梧中之王,名魁梧,与对岸的半边穹陵桴鼓相应。穹陵为鼓,魁梧为桴。敲魁梧躯干,穹陵的半边之势回荡着心跳声。
至此,二词浮出脑海:琴瑟甚笃,共鸣天地。
“黄河,你问我缘何西渡,问你两岸的世世至爱。”一泪流出千万情,一语道出亘古心。
往事不再,留景撼心。这就是魂——灵魂。
尘埃落定,光辉熟透。谁能带走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