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你就要当爹了!”张婆子喜不自胜道,只费力的推门道。
穿云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瞧着张婆子这副欢喜的神色,心中不由怀疑起来,“你方才说谁要当爹了?”
“你这穿云莫不是欢喜傻了?”张婆子喜笑颜开,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口中喜滋滋的说道。
“你方才说谁要当爹了?”穿云冷着脸又问了一遍。
“自然是你啊,奴家特意上门报喜,穿云你要当爹了。”张婆子乐不可支道。
“即便是我要当爹了,你又为何如此兴奋?”穿云此番算是默认了张婆子的话。
“穿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张婆子拧了穿云一把,又拽着穿云的里衣,她似是跟穿云突然的热络了起来,她略微压低了声音,面上带着难掩的喜色,喜滋滋的说道:“欢儿姑娘有孕在身,穿云你就要当爹了!”
穿云听到这话,登时面色一变,口中生硬道:“欢儿姑娘有孕在身,跟我又有什么干系?张婆子你不去找孩子的爹,却偏偏来找我,真是可笑至极!”
“你可不就是孩子的爹?”张婆子只当穿云是做样子,于是上赶着说道:“欢儿姑娘为何住到咱们院子里头,大家可都心知肚明。如今合着生米煮成熟饭,你又何必装模作样。依着奴家的劝,你且快些把欢儿姑娘娶进门才是。”
张婆子伸出手指,掐指一算,口中一本正经的说道:“三日过后就是个好日子,大吉大利,最是适合娶亲洞房。”
“既然如此,张婆子你便尽管去娶亲洞房去!”穿云不耐烦的关了房门。
“穿云,你若是觉得三日太过紧张,那就缓缓,不如推到十日之后,那也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张婆子在门外锲而不舍的捶起门来。
“穿云,你若是不愿意,那便十五日之后,也是个大好的日子……”
“最多十五日,再不能往后推了,不然欢儿姑娘的肚子里头显怀了……”
穿云坐在榻上,低头伸手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又慢条斯理的拿起袍子,脚下踩上牛皮革靴,又随身配了个姜黄色的荷包。
荷包里的几样东西,再熟悉不过了,一方火石,二两银子,还有一个画着荷花的瓷瓶。
穿云准备妥当,打开房门,张婆子正挥着手拍门,一个拍空,身子前冲,直往穿云怀中跌了过去。
穿云身子一侧,侧身出门去了,张婆子前头没有了遮挡,于是双腿绊到门槛,直直冲到屋里头,接着“噗通”一声,而后又是“诶呦”一声。
张婆子身上靛青色的裙子,沾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她身上本就淋了雨,于是那灰尘上身,就成了一团团的泥,她身形极为狼狈,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站起了身子,又朝着穿云的背影,冲了过去。
穿云身上的淡青色的袍子,让他瞧起来多了几分稳妥,他头发高高束起,发髻上簪着一枚玉簪,这玉簪中和了他平素的放浪形骸之气,于是他便似是换了个人一般,突然稳妥又温和了起来。
“穿云……你莫要着急……即便是求亲……也没有明打明的……这其中……还要有人转寰才是……”张婆子好不容易追上了穿云,只扯着穿云的衣袖,气喘吁吁的说道。
“张婆子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就莫要怪我无情。”穿云冷声道。
张婆子听到这话,不由发怵,脑海中又浮现出苦刷恭桶的那一夜,她松了松手,只口中好声好气的劝慰道:“穿云,奴家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好消息,可是这男人总要当爹不是?这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如今早早当了爹,真真是喜事一桩。”
“何况奴家瞧着欢儿姑娘的模样也不错,虽说是有些热心肠,但人心终究不错。”
“穿云你再仔细想想,莫要因为一时钻了牛角尖就错过了这么好的一桩亲事。”
“再说欢儿姑娘此番有了身孕,你也该负起责任才是。”张婆子一声声软语劝着,只听得穿云心头火气,他一把甩开了张婆子的手,口中怒道:“谁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谁就去那野孩子当爹去!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张婆子听到这话,登时面如土色,她口中嘟囔着说道:“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这饭能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再说欢儿姑娘进门之前,还是个姑娘家家的,此番进了门,就有了身孕,那这孩子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
雨越下越大,一会儿的功夫,张婆子身上的衣裳就浸了水意,变得沉甸甸的。
她呆呆的站在雨中,有一滴雨水,顺着她的头发,缓缓而下,落在额头上,吓了她一跳。
她四处去看,这才发现穿云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这孩子莫不是他的?”张婆子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随手擦了擦头上的雨滴,这才慢慢腾腾的转身回屋去了。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欢儿姑娘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
欢儿姑娘扶着门框,看着坐在榻上做活的张婆子,口中吃吃笑道:“张婆子你倒是勤快,可是娘子一个月才给你几个月前?”
她摇摇晃晃进了屋子,口中笑道:“不过就张婆子你这模样,也只能做些这个。”
她像是醉的不轻,只摇晃着进了屋,随意的歪坐在案几旁,她看着摇曳的油灯,偏要拔下头上钗环,去撩拨那灯芯,于是这屋中灯火摇曳,于是欢儿姑娘的笑容越发欢畅起来。
“你这又是去哪儿了?”张婆子搁下手上的针线,面上带着一抹鄙夷,“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贤妻良母的模样?”
“奴家的模样?”欢儿姑娘笑声有些恍惚,她随手把钗环扔在一边,又从怀中掏出个铜镜,对着铜镜仔细看了起来。
她看着镜中人的一双含笑的眼睛,口中得意洋洋的说道:“奴家的模样怎么了?”
“柳叶弯眉,樱桃口,那话本子上的美人儿也不过是如此模样吧。”欢儿姑娘又笑了起来,“奴家生来就是这副模样,这是爹娘给的,奴家也只有生生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