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是立在院中,心中生出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来,原想着到了用早膳的时辰,春花定然会归来。
眼瞅着隔壁院落当中燃起了炊烟,飘起了香味,自己院落当中朱红『色』的院门竟是问起纹丝未动。
宋如是叹了一口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再说理亏的原该是李诃才对。想通了此节的宋如是霍然转身,就要转道去厨房。
她刚一转身,就瞧见了立在廊下的风姿绰约的李诃。李诃手中摩挲着腰上系着的玉佩,眼神却是悠悠然的看向宋如是。
宋如是被李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她下意识迈起左脚的同时,右脚鬼使神差的微微扭转,登时她的左脚踩在右脚上,与此同时右脚又拌住了左脚。
外面瞧起来宋如是盈盈而立,瞧不出任何不同来,而宋如是裙摆之内却是两番天地。
宋如是努力了许久,还是敌不过现实,也敌不过左脚与右脚的洪荒之力。宋如是无奈之下只得闭着眼,捂着脸,“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的青石板上。
宋如是感觉这一瞬间极为漫长,看在李诃眼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片刻。在李诃眼中宋如是的动作总共分三步,第一步目光哀怨望向门口,第二步姿态决绝的霍然转身,第三步猝不及防的摔了什么吃屎。目睹了这三步的李诃突然间愣住了。
就在李诃发楞的瞬间,宋如是整个人五体朝地的趴在地上,也在暗自纠结,究竟是直接装作摔晕了的模样倒地不起,还是迅速起身直奔厨房,尽量做到不与李诃对视,究竟哪样更体面些。
宋如是正暗自纠结,发间却被人轻轻拂过。拂过自己发间的手,既温柔,又温暖。不用说自然是李诃的手,宋如是鼻头一酸,他当初如此对她,如今又为何做出这幅模样来?莫不是自己在他眼中还有什么旁的价值不成?
想到此宋如是利落起身,退后一步,指着李诃的鼻子,高声说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阿如又岂会不知?”李诃轻叹道。
宋如是直感觉那声叹息,悠悠『荡』『荡』的钻入自己耳中,在耳中不停地循环播放,仿佛永生都停不下来一般,她使劲摇晃了下脑袋,大着嗓门说道:“你意欲何为我又怎会知晓?我从不曾知晓你的想法,你也从未与我说过。之前的事情已然过去,为何你就不能放过我?”
“成败未定,你若纵揽全局,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李诃的眼神内敛,眸光当中平淡悠远,唯有眸光深处闪过一丝失意。
“所以你便用你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吗?你又何曾知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从我与你成婚的那一日起,我便决定与你一同分担日后的风风雨雨。我下定了这般决心不是因为我喜欢做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而是因为我不想你一人承受这一切……”宋如是说到最后,突然觉得委屈极了,她鼻子一酸,几乎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意。
“阿如,我知晓你的委屈。你所有的委屈与痛苦,我全然知晓,但是这件事情涉及众多,我实在不忍让你参与其中。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脸上明媚灿烂的笑容,一下子便入了我的心中。自那之后,我便暗中决定,不论如何,以后的日子都要让你平安喜乐的度过。”李诃微微低下头,双眼紧盯着手中的玉佩。
他垂首半晌,这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是从新来过的话,我怕是还会如此选择。”
宋如是指着李诃的手指登时无力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李诃,她怨过,恨过,但是从未放下过。
如今之事,此时此刻,事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不知是该与李诃一笑泯恩仇,还是装作无事的模样,转身走开。
思虑了良久的宋如是,悠悠一叹,沉声的说道:“可惜没有如果,事情已然到了如今的地步,咱们便就此罢了吧。”
宋如是唯恐听到李诃的声音会让她所有的心神土崩瓦解,所以她话音刚落,便急匆匆的借道奔入了厨房当中。
到了厨房宋如是便后悔极了,首先她不会做饭,其次她的衣服脏了。宋如是借着厨房水缸里的倒影,瞧见自己脸上也沾着一层浮灰。她想要哀嚎,又顾忌着院中的李诃,待到最后,唯有一声轻叹,倒尽了宋如是心中的哀怨。
宋如是先是在院中杵了许久,之后又躲在厨房的门后面杵了许久,等到宋如是站的小腿酸胀,终于决定走出厨房的时候。她才发现院中早已空无一人,原来李诃不知何时竟已走了。
宋如是重新立于院落当中,心境已与刚才大为不同。她抬头望天,天空一片灰白,像是又要变天了,宋如是紧了紧领口的衣服,转身进了屋。
天阴沉了四五日之后,终于在这天的傍晚时分,下起雪粒子来。糖霜大小雪粒子下了一阵之后,天空当中突然飘起雪花来。与此同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宋如是在屋中燃起了一豆小小的蜡烛。
她向来喜欢蜡烛燃烧时的烛光,总觉得这种略带黄晕的光芒,让人瞧起来极为的暖心。
宋如是半卧在美人塌上,手中揣着刚换的汤婆子,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书看了起来。
她看得书既多且杂,无论是正史,亦或是杂记,她都看得津津有味。如今她手头上的拿着的正是一本“怪志异录”。
这书页面泛黄,拿在手上极为轻便,宋如是倚塌而卧,一手执书,一手取暖,如此也算是洒脱随意。
宋如是正看得专注,突然门口棉帘一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宋如是不由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是一脸傻笑的春花。春花爱笑,也爱傻笑。但如此眼珠子瞪圆,嘴巴微张,跌跌撞撞进来的模样,宋如是还是第一次见到。
宋如是只得暂且放下手中的书,转而对着春花笑道:“你这丫头可是碰见什么喜事了,怎地如此模样?”
“娘子……娘子……”春花嘴巴张了几张,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怎么了?”宋如是坐起身来,心中暗想,莫不是朱三爷跟春花求亲了?所以这丫头才乐成这般模样?
“娘子你瞧谁来了?”春花复又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扯开棉帘,寒风携着雪花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