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总算保住一条命,所以小红打电话给我,说阿姨出事了,我大吃一惊!上午还好好的一个人,上午我和阿姨、兰兰始终在一起,这分开不到两个小时,就出事了?”
严律己问,“你们上午在一起?”
花相容抚一下兰兰的脸蛋儿,“啊,在我们干处头七祭奠会上,我们始终在一起。”
“那你……”
“啊,干处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师傅,我常到他家去,和干处儿子小红就很熟,小红从学校回来,一直都是我照料着,对我都有一种依赖感。这边出事了,让他看家,他就有点儿害怕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我这时得说话了,再不说话,那成啥了?于是我对严律己说,“严大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花姐。”
严律己如梦初醒,“噢,花……”
花相容赶紧接过话来,“花相容。”
“噢,小花,省建委的韩主任今天还和我提到你了,你这也是咱市园林战线上的精英啊,欢迎欢迎!”
严律己伸出手和花相容的手握在一起。花相容也是非常会说话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却语塞了,不知怎么应对好了。
我一看这样,出口打破了这尴尬,对严律己说,“严大大,你们还没吃饭吧?”
“啊?啊,吃饭?”
“我花姐擀的面条,花姐,打火煮面吧。”
花相容赶快应声,家庭主妇般地返转身进了楼门,乍撒着两只膀子,很象那么个样子。
本来大家的情绪都很沉闷,被严律己的热情感染得欢快起来。
绿绿跑了出来,拉住了兰兰的手,跑向屋里。象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
我和严律己往楼里走,他突然板起脸来对我说,“这个女的,和你们家的关系象她刚才说的吗?”
严律己变脸的样子,令人很意外,心生恐惧。
告诉你一个辨认奸雄的办法:就是看这人表情能不能“冰?沸”变化。就是从最冷一下子变成最热,或者相反,这种人一般都是奸雄。
我有点发冷,“是,她和我家关系很好,很照顾我。”
“但你也不至于依赖她吧?这话有点儿过吧?”他的眼睛很毒,听力透人头骨。
“是有点过,哪个当官的,不说点过头话?”我说。意思是你说话都一句是一句吗?刚才的话就有过头之处。
严律己斜过眼睛瞅瞅我,“你小子精明的很!”
这话我爱听,虽然揭露我的本质。我这人不怕一针见血,戳到疼处。“痛快,”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有的时候,你很痛,正因为很痛,你才能愉快,这就是“痛快”!
我回答得妙啊,“向严大大学习!”
严律己又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你小子别得意忘形了,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放心,精明的人,这点儿事都办不好?那还算精明?”
严律己瞪我一眼,我们就进屋了。
到屋里,花相容就把我们往餐厅里让,说面条马上就煮好,都洗洗手,到餐厅准备就餐吧。我们就往餐厅走。大家吃饭积极性都很高,一是都饿了,二是这老虎炸的酱卤子闻起来实在是很香。
花相容酱卤子炸得好,面擀得也相当不错。面条的面和的时候,放在里边一个鸡蛋,和得稍硬了一点儿,但煮的时候,宽汤,多煮了一会儿,煮软了,那硬中的软才叫好吃。
大家都很爱吃,连连称好,尤其是严律己更是赞不绝口。
正在大家津津品味擀面的时候,就听到空中有很大的飞机声音,象是贴着房顶飞过似的。
兰兰扒着窗户往外看,大呼,“飞机!”
绿绿也放下碗筷,和她并肩往外看。我也好奇,也伸着脖儿看。
那飞机飞走了,转了一圈儿,又飞了回来,象要往房顶上落。
我说,“这飞机想落下来。”
严律己觉警,放下了碗筷走了出去,往天上看,见一架硕大的直升机,真要落下来。严律己手搭凉棚,遮住阳光和气流细细往飞机上瞅。
我在严律己身边透过巨大的飞机螺旋桨的噪声,分辨出严律己的手机在响,就告诉了他。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上的电话号,就跑到屋里接电话去了。
接了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推开院门,来到大街上,伸手臂指向东侧,那飞机就按他所指,打个斜,往东边飞去。
严律己上了他家那辆红旗车,我看花相容也从屋里跑出来,看着我。
我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严律己问我,“你来干啥?”
“我也和你去接客人。”
严律己没吱声。我看出去,见花相容有点儿吃惊的样子。你没想到吧,我和严律己这么密切!
严律己发动起车,掉转头,往东边开去。
我心里想,这是谁呀?开着飞机串门来了?
车往北拐上一个岔道,又往东开去。我突然想到那边是九中。
九中有个偌大的操场,直升机可以降落在那里。
我对严律己说,“你真聪明!”
“啊?”
“你脑筋够转儿,我咋就没想到把直升机降到九中呢?”
严律己“嘿”地一笑说,“你个小嘎子!”
我表扬他,他亲近我,我俩整得不亦乐乎!
到了九中,看天上的飞机已在降落,但九中大门的横杆就是不抬起来,那个管收发收放横杆的老头儿闭目哈眼的,脸通红,还等着司机下去到他那里登记呢!
严律己按两声喇叭,老头儿坐在里边一动不动,我探过身去,按住喇叭不撒手。老头儿有点吃不住劲儿了,走了出来,哈着腰往车里看。
我按下车窗,大声吼他,“看什么看!市委严书记你不认识啊!”
老头一听,打了个冷战,看到严律己,象看到鬼似的,扭头就往回跑。老头跑回去,开始起吊横杆,严律己一边往里开车,一边对我说,“你这小子!可是能为虎作伥!”
我自自豪豪的。心想,严律己肯定很满意我对老头吼的那嗓子。其实,他非常想吼那老头,“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我是谁吗?你也敢拦我的车?”
但,有好多顾忌,这话他不好说出口,要是别人说,顶多说严律己对下属管教不严,“为虎作伥”罢了。别人只是瞧不起下属,对严律己的形象无大碍。所以,我刚才上了车,严律己就没大反对。当官的身边,总要有个马弁、司机、秘书之类的。关键的时候能说出当官不便说出的话。
严律己把车往学校操场上开,直升机在操场上徐徐降落。直升机的机身上有个红色菱形标志。这肯定是特殊用途的,但,不知这是干什么用的
今天是端午节小长假,学校里没人,这要是平常日子,可不敢往学校操场上降落,那学生不得左三层右三层地把直升机围住?
直升机降落了下来,螺旋桨开始减速了。
严律己和我走下了车,顶着仍旧很大的螺旋桨的余风往直升机走去。
“省领导吗?”我凑近问严律己。
“亲戚,小舅子!都是你惹的祸!听他姐出事了,专程赶来的。注意我教你的话!”
“小点声,”我凑近严律己,“别让人家听到了!”
“听到啥?他们在噪音的中心,得比我们大50分贝,听不到。你给我谨慎点儿!这小子早就怀疑我对他姐不轨,别让他整到我头上。”
“不能,关键时候,我揽过来就完了!”我说。
“你小子还挺讲义气的呢!到啥时候你都不能招认,你要招认了,那我就‘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来,也是屎了!’听着没?”
“听到了,司令!”我说。
严律己对我对他的称谓有些不习惯,看了我一眼,“在别人面前,不能油嘴滑舌的!”
“嗯哪!”我应。
到现在为止,严律己为我遮掩的疑团才算解开。原来他小舅子有开着直升机来他家的背景,还怀疑他想干掉他媳妇。
他刚才说的那个歇后语挺到位。这种情况下,他媳妇有啥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说是别人都不好使,即使证明是别人干的了,也是他授意的,横竖他脱不了干系。莫不如他证明我不在现场,我也证明他不在现场,那个花盆就是被风吹下去的——不是没这种可能,那盆花枝叶很大很密,风完全可以把它刮下去。
如果要说恶鬼把花盆推下去也可以,小水和王书记不都是恶鬼干的吗?可是,那样说,只有我信,罗奶信,安凌颜信,还谁信?恐怕没有人信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还没完全停下来,就从舱门里走出个高个子的男人,看他那威武的样儿,他分明打了一个美国军礼。
他一脸沉着,向走向他的严律己伸出手。
严律己说,“没想到你坐这家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