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北魏,和杀人如麻的冯弘一样,患上了杀人焦虑症的拓跋焘,正在手痒痒想要杀人的时候,一群北燕的王公贵胄们在冯崇的带领下,携带军事地图前来投降魏国。
拓跋焘大为高兴,封冯崇为辽西王,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以冯崇部队为前导,命五岁的太子拓跋晃监国,拓跋焘亲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东征燕国。
拓跋焘的部队好久没有开荤了,尽是些手痒难禁的杀人狂,一路所向无敌。北燕甫一交战,营丘、辽东、成周、乐浪、带方、玄菟六郡望风而降。只剩下一个昌黎郡。
北魏的部队齐聚昌黎,把个小城团团围困。冯弘亲自率领部队,苦苦坚守孤城。眼看拓拔焘的部队就要攻进城来,亡国在即,冯弘派尚书高颙进入魏军中军大帐,愿意向拓跋焘投降,请罪。
高顒向拓跋焘请罪,乞求允许他(冯弘)以其女儿冯颜充当拓跋焘的小老婆,以婚姻和亲。拓跋焘早就听说冯颜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对其垂涎已久,见好便收,自然同意了北燕的投降。就这样,秀色可餐的冯颜被送往平城,被北魏皇帝册封为昭仪(请读者记住这位冯昭仪,她后来把侄女教育成了大名鼎鼎的文明太后),每年向魏国交纳贡品,北燕成为大魏的附庸国。
拓跋焘得到美人,这才装着很勉强的样子,同意退兵。即使退兵,也不忘捞一把,率领缴获的辽东三万户人口及畜生,迁徙到幽州,并责令冯弘,尽快地将太子冯王仁送往平城,充当人质。
此时,拓跋焘的妹夫赫连昌见魏主忙于对北燕的战争,自己再没有人监视居住,以为有了机会,终于逃出平城,拔腿往西而去,准备组织旧部,恢复赫连勃勃的大夏帝国。赫连昌哪里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监控,在逃跑的半路上,被早有防备的河西侯豆代田一刀斩于马下,枉送了性命。
慕容皇后好不容易才把儿子冯王仁送上太子的宝座,如今却要送往几千里外的异国他乡去充当人质。送走了太子,正应了那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了太子将会是怎样的后果,这个歹毒的女人自然清楚。慕容皇后认为魏国提出这样无礼的条件都是叛徒冯崇在使坏,自然不会答应,不管冯弘怎样讲大道理,苦苦哀求,慕容皇后就是不同意,板着面孔对冯弘说:“除了王仁,你把什么给北魏都行。”
冯弘非常害怕老婆,是有名的粑耳朵,没办法,只好向北魏表示歉意,请上国(宗主国)谅解,说太子生病在家疗养,另派大将汤烛去充当人质。并遣返北魏早年出使后燕的人质于什门。
于什门出使后燕二十一年,受尽屈辱——当年的皇帝曾经用自己穿得酸臭的尿裤子笼住于什门的脑袋,不住的殴打,要他投降。于什门却始终守志不屈,保持了祖国的尊严,出使燕国受侮辱的时间比当年西汉时苏武牧羊还多三年。北魏国人见到不屈不挠的于什门,当年出使燕国时还是目光炯炯的小伙子,如今持节归来,却已是一个两眼昏花,满头白发的糟老头子了。
时光无情啊,一家人抱头痛哭。其情其景,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十分感动。拓跋焘下诏褒奖,授予他“当代苏武”的光荣称号。封其为治书御史,赐羊千只,帛千匹。
北魏雄主拓跋焘一看送来平城的人质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武官,并不是冯王仁,气得当场咒骂冯弘:“你小子给我玩猫腻,看我怎么收拾你。”
拓跋焘下令骠骑大将军拓跋丕率领四万精骑,讨伐北燕。消息传到龙城,北燕上下举国震动,惶恐不安。
散骑常侍刘训启奏说:“虽然我们已经和北魏联姻通好,而未遣送太子作人质,魏若大举进犯,必然是亡国之忧。当年,以重山之隘,刘禅衔壁;凭长江之难,孙皓归命。而今北魏强于西晋,北燕弱于蜀吴,愿陛下速遣太子,以恭大国之命,破此危局。然后收集离散部众,厚布恩泽。分赈仓廪,稠济饥民,劝课农桑,以侍秋熟,扶大业之危而初安,社稷将赖以永葆。”
刘训的话指明了北燕的唯一出路,要冯弘效仿勾践当年卧薪尝胆,集蓄力民,与民恩泽,图强永固。可是,目光短浅的冯弘狂妄自大,不是甘居人下之人,更不会忍辱负重而行韬晦之计,非但不听苦口良言,一怒之下,居然将良药苦口的刘训拖出大殿,一刀斩首。
又拖了两天。北魏的部队攻势猛烈,一举攻克了和龙城周边的重要防区白狼城。太常卿阳岷见形势不妙,又一次进谏,要冯弘请罪乞降,赶紧送太子去前方,让魏军押送平城,以解战火燃眉之急。
冯弘仍然不愿让太子去平城受苦,更不愿意去面对慕容皇后的苦瓜脸,就秘密派遣尚书阳伊向高句丽请降、表示归附。
其实,高句丽王琏早已归附北魏。高句丽没想到讨口子会遇到比自己还穷的讨口子,听说北燕来归附,自然高兴,当即派遣前敌将军葛卢领兵占领和龙城。
高句丽的部队简直不能称之为部队,完全是一支穷得叮当响的土匪集团,一旦占领了“友邦”的都城,被都城的繁华看花了眼,占领军的丑恶嘴脸立即暴露,他们脱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纷纷换上了北燕军队的新军装,把北燕的精甲利器洗劫一空,还大肆抢劫街市商舖,掠夺财物。
面对这样的虎狼之师,冯弘此时已经是既后悔又无可奈何,只得押解和龙城里的数万男女士子,逶迤绵延八十多里,往高句丽转移,躲避北魏的刀锋。
临走时,冯弘不愿把完美的都城留给北魏,率先点燃火炬,将和龙古城付之一炬。大火燃烧都城,长达十多天,经久不熄。其后,繁华的和龙城成为一片荒坟废墟,阴冷潮湿的地面混杂血水,地生白毛长一尺二寸。北燕灭亡。
北魏伐燕的主帅古弼见北燕弃城东逃,兵不血刃,不战而胜,急忙向拓拔焘请功。又邀约另一主力军主帅娥清,设宴庆贺。二人在酒席上喝得酩酊大醉。
部将高苟子听说冯弘带领和龙城的百姓往高句丽逃窜,主动请缨,要率兵追杀,酒意正浓的古弼自己不追击敌人,还制止部下,狂妄地说:“一个冯弘小儿,他还能跑到哪里去?老夫要杀他,随时都可以摘他顶上头颅。我们辛苦一年了,难得有放松的一天,此时喝酒要紧。”
古弼喝醉了酒,这么打胡乱说,自己不追赶逃敌,还不准部下追赶逃敌,从而白白地放跑了全歼冯弘的机会。杀人从不手软的拓跋焘听说二主帅居然放跑了冯弘,极为愤怒,也非常失望,一怒之下,命令军事法庭的检察官用囚车将二人送押,解送京城,解除两人军区司令官的职务,发放到城门当戍守城门的卫兵。
北魏为此还传发檄文给高句丽,要高句丽将败国之君冯弘扭送魏国,不然将对高句丽假以颜色。高句丽王口头上答应,因冯弘举国迁来高国,高句丽得到了很多实惠,毕竟拿人家的手软,也不好意思一下翻脸,就以各种理由拖延时间。
也是天不灭人人自灭,逃到高句丽的冯弘此时虽说是寄人篱下,但此人毕竟曾是小国之君,养成了颐指气使的习惯,对高句丽的所作所为,这也见不惯,那也要插手,居然还干涉他国朝政,弄得高句丽王琏早就不耐烦了,寻找机会就要向冯氏动刀子。
冯弘此时又因不愿屈居人下,被别人当儿子一样驱使,时刻想复辟;甚至想鹊巢鸠占,寻找时机夺取别人的地盘。为了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又转身投靠雄踞江南的刘宋王朝。
冯弘毕竟是北方一个有影响的国君,投降宋国,宋国凭空白地捡落地桃子,自然高兴,封冯弘为燕王,称其为黄龙国。
消息被高句丽王琏听说了,他对冯弘的一女二嫁十分气愤,就抢夺了王仁,软禁起来,作为人质。
冯弘一见高句丽居然抓太子为人质,翻脸不认人,暗地里勾结刘宋,要宋军攻伐高句丽,自己做内应。
宋帝刘义隆早就垂涎东北的富裕,听说有人里应外合,就派王白驹为将军,率领七千人进驻高句丽国,要高国送还冯弘等人。
高句丽王琏没想到刚来的叛徒又当叛徒,一气之下,派将军孙漱、高仇捉拿叛党,将冯弘子子孙孙十多人一概斩杀。并向宋国报告说已经剿杀冯氏集团。
王白驹领七千人的部队进攻,斩杀孙漱、高仇时,自己却不幸被高句丽军队捕获,高句丽国为了向刘宋示好,将王氏遣送回建康。
刘义隆考虑到高句丽已经臣服北魏,刘宋与北魏尚未开战,封冯弘为黄龙国主实在是个幼稚的举动,一点好处没有得到,反而会为此得罪了拓拔焘,为表示信守和平共处条约,将“擅自”引动战火的王白驹逮捕下狱,借以宽慰高句丽,实是把这出戏演给北魏看的。
至此,北燕冯氏,自冯跋于公元409年10月登上燕王圣位,至公元438年冯弘全家被杀,历经两代,历时28年,北燕的灭亡,宣告中国北方(以淮河黄河为界)的版图(除巴掌大的北凉)尽收北魏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