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情况都给老沙说清后,终于,我拿起了话筒,拨了华总的手机号码。电话接通,华总那边来了一句调侃,“局长大人早啊,今天准备找政府哪个领导汇报啊?”他以为是渤打过去的。“是我,老牛。”我赶紧说。“你在他办公室,他人不在吗?”“他刚去林场了。”“你找他了吗”“是啊,我就是为处理桩基冒水的事,早上来找他借钱的。”“他怎么说,借给没有?”“他说财务上不再借钱给我们的人,说我们的人前面借的都没还过。”“听他瞎说,我不是拿了二十万放他财务那里吗?怎么就说没还过。”华又提他开始拿来的二十万了,可谁都知道那二十万,他自己在这儿管事时早花光了。可我没必要再听他说这些,他哪里真的不清楚。“反正他是不同意借了。他说这在要借,他私人借给我一千块钱,再多了他也没有。既是这样,我也就没接他私人的钱了。”“真是个老狐狸。那你就不要问他借了。你找找老沙,你们先垫上二千块钱,让廖来把事弄完。回头我叫人送钱过去还你们。”话筒音量大,老沙也是听到了的。他连忙朝我摆手,他怕我应承下来。其实哪用得上老沙摆手,我哪又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身上的底子。“华总,我身上也就三四百块钱,老沙他们几个不能说身无分文吧,看样子已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了。不要说两千,现在就是砸锅卖铁,我们这几个人也凑不到一千块钱了。”我只能强调这边的困难。华总听了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说,“唉,既然这样也就算了。先不要找廖了吧,你们先干别的事吧。等我下个月过来时再说这事,那时我会给钱你们。你还有别的事吗?”老沙从话筒里听到问还有别的事吗,就赶紧轻声对我说,“问,问什么时候发工资。”老沙这提醒,我也记起来了,赶紧问华,“华总,我们这儿几个人工资由这边代发的事你给渤说了吗?”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他才说,“前几天来时,本来是要专门给他说这事的,可一见面他就把我缠到钱的事里去了,根本找不到机会给他说代发你们工资的事了。要不你让老沙陪你一道找他说说?”我一听也就不作任何指望了。哪里是他没有机会说这事,而是他根本没有打算说,他知道说也是白说,渤不可能答应这件事,何必又自找看人颜色的难堪。
既然华不想讨人脸色看,我和老沙也不是傻瓜,还要自找没趣。于是我说,“华总,这事,我和老沙也不要找他了吧。你还不知道,刚才渤又在催钱了,他说您要是还不拿钱来,就要和您散伙了。”“怎么说,要散伙?”我话音未落,华就问了过来。“是的。说不拿钱来,就散伙,他们自己干。”“当初不是他们领导求我为他们招商引资吗,不是我,渤能搞出这个项目来?噢,把我的本事都学完了,项目也搞一半了,就翅膀硬了,想甩我了。渤这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听他话的意思,好像是他的领导也早就有这个意思。说地是他们出的,钱是他们去弄的,压力是他们顶着。可合同上却是您的股份大头,您又不拿钱来,他们觉得很吃亏。”“我不是在不停地跑钱吗?钱哪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有本事叫他们也去弄啊,我可以减少股份啊。”华脱口而出“可以减少股份”,说明他在借钱的道上已没有多少路子可走了。不然,华不会轻易说出这话来的。听华这样一说,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早上给渤说的意思正好与华内心的想法呼应了。于是我说,“华总,估计渤最近会催您拿钱,您如还不能拿钱,他肯定要说到股份比例上来,您先要有个思想准备。”“看他们怎么说,这个我会考虑的。你和老沙在那边多盯着一点,有情况及时向我报告。”我与华结束了通话。
“华总要是真弄不来钱,这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了。”不发愁的老沙,这时也悻悻说。“或许弄钱的事归了这边负责,日子反好过了呢。”我宽慰老沙。“真要是人归了这边管,就要听渤支使了,你看他那个小队长的架势,动不动就瞪眼,还不得让他给吓死了。”老沙显然是瞧不惯渤当领导的作风的。“先别操太多心了,后面还不知是什么结果呢,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说吧。”我也不喜欢渤。
老沙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渤对你说他今天到下面林场去?”“是啊。”“可刚才我从老屠那边过来,有人找局长,他说去政府了。会不会就为你说那事,急着去找领导商量了?”“嗯,有这个可能。”没想到渤在这事上会这么迫不及待。“这个情况要不要给华总说一下。”老沙问我。我想了一下说,“先不用了吧,我们也只是估计,说不准的事先不说。看后面渤再怎么说吧。”
趁着电话方便,我抓紧用。又给廖工拨了电话,告诉他二千块钱没有这快,还要等。到时我会给他电话。他就咬着一条,不拿到钱他不会来。等我说一有钱,他很快就会出现在工地上。我对老沙说,这个廖工就在这个县城里,我们不认识他,否则在街上都有可能撞到面。老沙将信将疑,说,“真的吗,要是在这里,看着停工了,他都不肯过来处理问题,就太过分了。现在的这德性啊….”
我和老沙离开渤的办公室去工地。我的脑袋里不断翻腾着老沙说的“现在这德性啊”那句话。“是啊,现在社会开放了显著发展了,文明程度明显提高了,反倒是德性跟不上了,也是让人活得矛盾啊。”
我记挂着为渤出的那个主意到底会有什么结果,但接下来十几天并没有见渤要找我的意思,我也没有合适的事由找他,碰面点个头过去了,也没见不同的动静。
十几天里,没见渤那边有动静,我们自己这边的人却走了两个。头一个走的是小唐。在我来工地五六天后,小唐突然离职了。他走没有给我打招呼,是我上工地时没看见他,问起小邱才知小唐头一天晚上就离开了。我问老沙,“小唐走,你知道吧?”“知道。你来之前,他就说了要走的,我已答应了他。你来了,小唐就求我不要给你说他要走的事,怕给你说了走不了。我也就没给你说了。”我没有对此表示不满,我来之前就是老沙负责,他可以处理这些事。我虽然没有明显的不满,但我还是感到了被人忽略的不快。起码也应给我说一声,毕竟是我已经在这儿了吗。可是,我也很明白,这种松散的劳动关系,对双方都难有约束力。因为小唐他根本没指望能拿到他在这儿工作期间的报酬。干了一个月的活,不要工钱走还不行吗。所以他的确也用不着给我打个招呼。尽管他知道我知道了心里肯定多少会有些不快。
小唐是才从学校出来的,也指望靠打工获取报酬吃饭的。我还是问老沙,“他这个月的工钱呢?”“他说不要了。”“还是一起报给公司吧。没钱发就先欠着吧。反正大家都是欠的。”我对老沙说。“我就是这样想的,前面走的也还都欠着。报还是要给他们报上去的。辛辛苦苦在这儿熬了一个月,都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