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道自己可能会死的时候会觉得恐惧,但人若知道自己死定了,就不一定会害怕。苏清的头脑开始有些麻木,从她下令突围至今已有近百人人死在她手中的陵光长枪之下。她已渐渐的听不见身后风狼营将士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她怕回头看见的都是他们的尸体。王瑛瑾所铸的枪的确不错,她已厮杀了许久枪头也没有钝,但她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了。她本就是一个女子,无力的时候也比男子来得更快,更明显。战场中变得安静了很多,厮杀声已没有了,只有苏清手中的长枪击打突厥人兵器的声音,却没有突厥人的惨叫声,就算是普通的士卒也看得出来,她已无力再杀人了。雨此刻也停了,苏清的枪还没有停,但她的身边只有低声的嘲笑,连那些普通的士卒都已觉得自己能取下苏清的首级,又或者,更多的人现在只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看待。
乌匕勒就是一个。
他骑着骏马缓缓靠近,那些突厥士兵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道路,他手中握着的还是那柄刀,但此刻刀已不再带让人恐惧,而今让人恐惧的,是他的脸。那笑容除了用丑来形容以外再也找不出更有效的词,苏清只是微微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愿意看,还是已无力再抬头。乌匕勒讥讽的笑了笑,手中大刀从下往上挑去,苏清依旧横起长枪,只听得一声脆响,陵光长枪已被击飞,片刻后落在地上。
她已连武器都握不住了,更没有力气阻止别人将自己变为俘虏,她那时的神志也不太清醒,只记得被人虏在马背上,就睁不开眼了。
那是一种缓慢而磨人的疼痛,苏清受过伤但绝不是这样的感觉,她在朦胧中动了动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就像是被放在粗糙的石块上磨同时还用细针在扎,而她就是在这样的痛感中慢慢清醒。她的喉咙干得要死,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但最难以忍受的是她此刻是被双手捆起来吊在旗杆上的,这不但会给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更是提醒她,她终于还是没能战死,沦为了突厥人的俘虏。她刚醒来没多久,就有突厥士兵喊着什么冲进了大帐,不一会儿,乌匕勒就带着一众随从出来了。
“小女子,你终于醒了,”他的脸还是那么难看,“你可知我已等了你多久?”
“是等着我取你人头还是食尔骨肉?”
乌匕勒残忍的笑了笑,而后转身过去说着什么,不多久就聚集了一些突厥士兵,看上去有几十人的样子。
“看,这些都是我突厥男儿中的勇者!就是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杀了你们许多汉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苏清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却偏不让你死。”
“那你让我干什么,洗衣做饭么?”苏清冷笑一声。
“在我们突厥,越是勇猛的战士在打猎后越能分到更多的猎物,他们既然是最勇猛的战士,就应该受到奖赏。”
乌匕勒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已充满淫邪,他走到苏清面前来,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衣襟,然后用力撕开,突厥士兵已开始欢呼。那一刻,苏清似乎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不同于战场上的生死之分,这种恐惧就像是忽然诞生在她内心深处的一个巨大漩涡,顷刻间就可以涌出冰冷的黑色海水将她整个人吞没。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乌匕勒拔出腰间的大刀斩断了将她吊起的绳索,再下一刻,她已被扔到了人群之中。她看到了众多如饿狼一般的眼神,感受到了让她恶心甚至呕吐的触碰,但她无力反抗,她整个人就像从内到外被撕得粉碎后扔进泥土踩踏。
那一夜很漫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黑了,但这一场“奖励”似乎还没有结束,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不断的有男人在自己的下身恶笑。前几个男人让她觉得疼痛,后几个男人让她觉得恶心,再后面的男人让她只觉想死,但现在,她已什么都没有想了,除了那维持生命的微弱的呼吸以外,她就只像一个还睁着眼的死人而已。
……
“我从未觉得夜会那么漫长,但那一晚,是个例外。”
苏清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眼里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直到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她看了看自己右边的那个少年,他埋着头不说话,但他握着苏清的手已在发抖。
“好在他们不会要玩物的命,但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
乌匕勒的先锋军已经开拔,他们不会与龙武卫的大军进行正面对决,不到几天就已退到了大漠之外。这路途中苏清只是像货物一样被押运着,她不用做什么事情,只需要付出必须的“劳动”。某一天,她终于被扔下,不仅是他们已经对同一个玩物丧失了兴趣,更因为汉人在他们眼里是脆弱的,没有任何一个突厥人愿意带着脆弱的汉人回到部族受人嘲笑。她就这样被遗弃在大漠中,就像一个废物。
大漠中没有刀剑和厮杀,却足以要人的命。黄沙被烈日烤的炽热,滚烫的沙子像烙铁一样折磨着她每一分裸露的皮肤,她的喉咙已干得发不出声音,苍白的嘴唇随时都有新的裂口流出鲜血,像唇脂一样装点着这个可怜的人儿。到了夜晚,大漠骤降的气温伴着寒风像飞刀一样切割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夜晚都让她麻木,而每一个早晨都在酷热和干燥中让她醒来。她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也许根本没有几天,因为她的身体本就撑不了多久,直到她在大漠中爬行时看到一只皮肤都快干枯的手。
大漠终于没有夺走这个女子的性命,苏清也没有再感受到炙热的黄沙和冰冷的寒风,但她是闻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苏醒过来的。她赤身裸体的泡在一个大缸里,缸里的水是墨绿色,水里漂浮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样子并不尽是药草一类。
脚步声缓慢的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