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沙市的第一个中秋节,是与柏贤的几个年轻同事一起渡过的几个人都出差到同一个省份,一个省份不同的区域业务员,行李也全拎过来了。
租来的屋子里热热闹闹。吃到晚间,大伙看钟,哎,时间已差不多了。
赶紧从桌前站起,各自去拿行李。
“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他伸出手来指摸了摸她的脸,疼爱地凝视着她。
“走吧,走吧,来不及了。”大伙催促,一阵慌乱的脚步下了楼。
她开着门,听着他们在楼梯间啪哒匆忙奔下去的脚步声。脚步声响起一片,每下去一点,心中凄凉的疼痛也就漏出越来越多,直至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夜空中。她才关上门。
转身看桌上,杯残狼籍;刚才他们还坐在桌前热闹欢吃,欢声笑语,转眼就成空。
下午,他俩还在阳台打闹,他在厨房里炒菜滋滋冒油烟,刚才,他们几个就坐在桌前。此刻的灯光下,她多么希望还有一个身影。
但现在,一切成了空寂。外面中秋月色凄迷。她一人收拾残剩碗往返于厨房与客厅之间。
凄怆的中国古筝似的声音在房间里弥漫。那凄乐伴着月色,游走在房间里。灰暗的墙角隐伏在昏暗的灯光下,似扑着暗绿的荧粉。房间里另外一间空房间的旧木板门虚掩着,张着黑黑的牙洞。火车铁轨哐哐声,。
今夜是中秋。今夜月色却似霜华重,留下她一人,然一身,孤影相对。
“铃铃铃”。她扑向电话,“小夏,今晚好好睡一觉……”。“嗯……”她只有点头,握着话筒。她不是想哭,可凄凉却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纵然有电话里的声音,那却是像水中月的虚影。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似有虫声唧唧,蒙着灰尘的客厅的旧桌子,沉在阴影里。“几年,二年,五年,我的青春就这样在孤寂中渡过了。”
“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不,也让你受苦了。为了我,你一人承担了这么多的重担。
放下电话,洗好碗,她进卧室,去把拖鞋摆正,刚才贤穿的拖鞋,她蹲下来,把脸伏在膝盖上,掩住满脸的泪痕。把小桌子摆进房间,这张小桌子他俩这些天一直在上面对面的吃着饭,像个家的样子。不禁泪水滂沱,她走上阳台,失声痛哭起来。房间里的乐声中似飘起了一轮几千年的明月,照着人世间的悲欢离情。
在常夏的记忆中,他俩面临最多的就是离别。每次离别都是那么牵肠挂肚,却又无可奈何。为了生计,必须离别!这样的奔波旋律,伴着这两个在城市打拼的可怜孩子。
常夏和柏贤之间总是充满了为了生存而火车飞驰的声音。不是他拎着行李走向火车,隔着玻璃朝她挥手;就是她站在车厢里,看着他站在火车外的夜色中送她。
但就是靠着那个放在怀中的透亮的爱,他们才能够走下去。
(二)
柏贤这段时间接手一个新市场,与一个地区老业务员交接业务。
交接那天,老业务员带到他到医药公司,对采购部经理说,这是新来的业务员。采购经理淡淡的对柏贤点点头,对任何一个厂家来说,医药公司的采购部经理都是甲方,终端铺货、回款周期,都得靠他们点头。
泛泛而谈后,“走吧。”老业务员说,柏贤客气地与采购部经理打了个招呼,准备走了。
见四十多岁的老业务员与戴金丝框眼镜的采购部经理眼睛交换了下,柏贤感觉那眼神显然有些不对的,是心照不宣还是什么,但也没细想,就随着老业务员的身影离开了采购部。老业务员只给他一天的交接时间,还有好多家要跑。
没多久,柏贤接到采购经理的电话,说要退货。
“退什么货?”柏贤非常意外,在他手上还没进一批货呢!
采购经理说,“退上次李哥开会拿的货,已经到有效期了。”
柏贤脑子里嗡地一响,李哥就是那个已经离职的老业务员。这批产品是在柏贤还没接手时,开的产品推介会上拿的货。按公司的政策规定,开产品推介会时拿的货,是不给退的。如果退货,是要扣罚业务员钱的。
提成被老业务员拿走了,但一旦退货,扣钱,却由柏贤来承担。因为那个老业务员已经离职走人了,去哪里能把他找回来扣钱?
采购经理态度强硬,一定要退货。否则,这批近效期的货,他们就亏死了。
“为什么我交接那天,你不告诉我?这货又不是从我这拿的。”柏贤感到有些恼怒。
“交接那天,你也没点库存,我怎么记得?再说,你们自己交接不清楚,关我们采购方什么事?”采购经理寸步不让。
“好,我向公司汇报一下。”柏贤放下电话,尽量显得语气平静。闹翻了有什么好处,除非他不想在这个区域开拓业务了。
肚子的气却像一个鼓起的皮球。心里,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采购部经理打死,老业务员显然将采购部经理喂熟了。采购经理显然得了那个老业务员什么好处,两人来交接不提这批货的事。
结果已然昭然显现,他被那个老业务员下套了。人家欺他是新生,嫩手。老业务员打算离职前,故意让医药公司大量压货,而那批货并没有实际消化,都压在商业公司的库房里。他拿走了一大笔提成后,就离职了。
在柏贤交接时,谁也没提清点库存的事。他俩当然担心柏贤要去清点,而作为新手的柏贤,刚接手一个新的区域业务时,千头万绪,也忘了要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