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四季如春,特别是江宁这个地方,自古就是烟柳繁华之地。自从邬思道答应四阿哥为其蕃底幕僚之后,自觉仕途无望如此也是一条出路了。心情平复之余,先前在牢狱里所受的刑伤也渐渐的恢复。
四阿哥因为还要去安徽督办河工,在简单的拜访过邬君竹之后,便和戴铎一起离开了江宁。尽管四阿哥并没有在邬君竹面前表明心迹和身份,可邬君竹早已猜到了几分。以他儿子心高气傲恃才傲物的秉性,若是寻常人等又岂能入了他的法眼呢,更何况还有一个颇有盛名的戴铎。
夜已深了,邬府的院落里一阵的寂静。邬思道大病初愈,一想到将要离开南地前往京城。心中却又万分的不舍和无奈,心情凄凉之余不免在院落中来回的踱着步。月光盈盈,一片光芒照在古木之上,空旷的四周只有邬思道一个人的影子。
时光流逝,邬思道准确的说是王旭阳,此刻的他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呢?也许这是临行前唯一一次仰望家乡星空的月亮了吧!邬思道呆呆的望着那一轮圆月,脑海中此起彼伏心绪万千。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邬君竹却悄然的来到了这院落里。他见邬思道一阵思绪,心中不免也有些伤感。只见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微声叹息道:“思道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啊?”
邬思道猛然间从思绪中醒来,他转过身来见是父亲,慌忙间走了过来,搀扶着他的双手慢慢的说道:“儿子不日便将离开海宁,心想今朝离别不知何时才能还乡,念及您老的身体而儿子不能亲身奉孝,心中不免有些伤怀,故心绪烦乱不能入睡。”
听邬思道这般言语,邬君竹眼中似有泪水将要涌出,可是他还是强自忍住了。望着儿子那有些苍白的脸庞,他有些哽咽的说道:“我儿不必为老父担心,家中颇有些田产,我自知衣食无忧。倒是你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小心。临别之时,我看你还是将云霜一并带走吧!身边有一个贴实的女子,为父也放心的下。”
“儿子倒是有意,只是不知道云霜是否愿意?”邬思道有些迟疑的问道。
邬君竹凝神静思了一会儿,淡然的说道:“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明白云霜的心思。虽然她出身低微,可我看这孩子心地善良质朴无双,有她在你身边我放心。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是赶紧回房睡吧!”
邬思道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为之感动。一阵轻声的叹息之后,邬思道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几日之后,邬思道便和云霜一起离开了海宁。坐船行舟经京杭运河途径扬州、聊城、天津卫,一路之上,沿河岸边的各式景色倒是让邬思道一饱眼福。
邬思道自小出生在南地,绝少来过北方。若非应四阿哥之邀,他这一生再难遇此山川美景了。经过扬州之后,天气也变得阴冷起来。南人一到北地,这阴寒之气很难适应。
云霜早已想到这遭儿,赶紧将在家中准备的棉披风拿了出来,披在了邬思道的身上。也就是在此刻,邬思道才第一次完全近距离的看清了云霜。只是他却不曾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也许是现代优质的教育培养了王旭阳谦逊有礼的品格吧!
又或者是在云霜的身上,他还隐约间看到了大学的暗恋对象程颖的影子。一阵凛冽的寒风,仿佛将他从追忆中吹转过来。望着运河两岸商铺林立,人群涌动,各色商贩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这康熙盛世看来确如史书所言,太平盛世气象更新。
过聊城、德州之后便到了天津地界,邬思道和云霜从京杭运河之处而出,改由马车一路向京城走去。原本邬思道是打算乘海船而去的,可一来天津离京城已然不远,二来邬思道也想走走停停了解一下当前朝廷的时局。
没过几日,邬思道和云霜便来到了京城。经过外城永定门便到了内城,看到外城之处商贩云集,而街道又极是整洁,白杨树木绿叶萌萌。邬思道心中不禁一怔,一想到三百多年后的这里雾霾重重,到处都是戴着口罩穿行于车站、地铁的行人,此刻的他心中不免为之神伤。
云霜见邬思道脸有神伤之色,便连忙劝说道:“公子大伤初愈,不宜劳神动脑,再说咱们也已到了京城,您那位朋友总该过来接咱们一下啊!”
邬思道微微一笑,他素知历史上的四阿哥胤禛最善查人隐私。早在藩邸之时便已成立了粘杆处,估计此刻他和云霜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让他猜不透的是为何直到此刻四阿哥未曾谋面。
一念及此,邬思道忙对马夫喊道:“小哥,直接到雍亲王府!”话还未喊完,只听着赶车的马夫大喝一声道:“得嘞,爷您坐稳了!”外城人少,道路又很是平坦。没过一会儿,他们一行便进了内城。只是这内城却比外城繁华的多了,街道上店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摆的到处都是,如此繁荣的景象纵是苏杭也比不过。
经过天安门的时候,邬思道特意将车帘拉开望了一眼,红砖绿瓦,高高的城墙之上有一群官差正盘查着过往的行人。城门的四周也只是一片宽阔的集市场地,客栈、饭馆、当铺以及古董商行随处可见。决然没有三百年后闻名于世的天安门广场,城墙之上也没有毛主席的巨额挂像。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自然,没有过多的所谓政治上的渲染。
大约又行了半个时辰,邬思道便喊住马夫下了车,在云霜的相扶之下他却向雍亲王府走去。一路上云霜不停地抱怨道:“您明知这雍亲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却偏偏不顾身体劳累硬是步行着走过来。”
邬思道当然知道路程,可他更知道四阿哥生性多疑,况且对于朝廷的礼法又看得极重。他若一意乘轿子而来,不免有些托大,明摆着没有将他四阿哥放在眼里。一想到自己仕途无望,人有身在异乡,寄人篱下还是顾全主仆之道方好。
没走多远,邬思道便望见一处极大地院落。那恢弘的楼宇上砌满了黄色的琉璃瓦,高高的院墙上涂满了朱红色的底漆。只是在那两尊巨大的石狮面前,邬思道隐约看见有一群人正站在一起,翘首以盼好像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还没等邬思道走近,四阿哥连同十三阿哥却早已迎了上来。邬思道没想到四阿哥会对他恭敬如此,满是激动的哽咽道:“四爷对鄙人如此,实在是······实在是让我愧不敢当啊!”
四阿哥却是一脸微笑的说道:“我与先生早已严明,平生当以师事之。我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大,所以这才如此行事,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才好啊!”
站在邬思道一旁的云霜还是一脸关切的注视着他,四阿哥一并府中的家人奴仆有说有笑的回到了院落之中。不一会儿的功夫,这雍亲王府内又传来了一阵阵觥筹交错之声。晚宴之上,邬思道好像感到了出狱以来少有的温暖,恍惚间他竟不觉得想起了过往的许多事情,一点点,一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