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长安到处正灯结彩,热闹非凡。这盛况空前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千古一幕,使得整个京都就像煮沸的水,到处是人声鼎沸。
各个藩国来的人,身着各种奇装异服,领略着中原的富饶。更有闻声前来朝贺的各地边疆大臣。各种人等每日里便结伴游玩在长安的大街小巷。
六六因为心结已解,后几日的比武便再没有去看了。她已然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和威胁。更何况,通过这件事,她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事,知道便好,莫要非去求一个眼见为实,徒惹烦恼,就如宇文成都手臂上的伤痕,知道便好,若是没完没了的去追问,大家都难过。
这比武大赛并不是每日进行,而是一日隔一日,让参加的勇士有时间休整,比较公正的参加下一轮竞技。
宇文成都这日比武回来,却听院里下人说,六六带着秋莲和刘成去了街上游玩,晚膳也不回来用了。
宇文成都无奈,这丫头,怎么一点不担心自己呢。真真是没有良心得很。他哪里知道,六六早就看出来他不会有危险,才尽管着自己开心去了。
叫了下人打了水,宇文成都将身子泡在浴桶里,头枕在桶沿闭着眼睛,脑子里回忆这几日比武的情形,这些武士所用招式路数,自己的进攻防守还有那些漏洞,待水微量,才草草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抬眼看外面已经掌灯,六六却还未回。想了一想。出门,跨上五斑驹,便向着殿帅府而去。
长安最大的酒楼天福楼的二楼的临街雅间中,坐着一个身高七尺的魁梧大汉,一身虎皮裹身,居然身前身后缠绕着由精铁打造的链甲,足足有上百斤。
此人便是衣密国派遣来参加比武竞技的武士罗煞,而且他还是那衣密国藩王的表兄,是王爷。他十四岁便能杀虎,十六岁便能力碎巨石。此时正带着一干随从,在这天福楼中饮酒赏景。他早就听闻这中原女子秀美如烟,温柔似水,一路上也见了一些乡野春花,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便想着长安更是那天子脚下,应该更是美女聚集之地。
正四下打量着,蓦然眼前一亮。就见远处一个女子迎着灯火月色而来,明眸皓齿,巧笑倩兮。身着白色小袄,白色长裙,蓝色流苏随步履在腰间轻摆,更趁得腰肢款款,轻灵脱尘。又仔细看去,却见这女子虽然美则美矣,却不施粉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点金银饰物。看着不像是官宦巨贾之家的女子。
“长安果然是人杰地灵,腰若约素,明眸流眄,柔情卓态,这女人是极品,小王我喜欢!”
一转身,下了楼去。身后两个骠形大汉紧跟其后,几人一同上了大街,直追上白衣女子,当街把她拦了下来。
伸手就去拉女子的手,那女子十分似有警觉立刻向后一退,身后一个随从随即挡在了面前,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你可知我家夫人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罗煞一声冷哼,不屑道:“我倒想听听,你家夫人是谁?!”随即高高昂起了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刷的一声打开了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折扇,这还没入夏呢也不嫌冷,在那里颇为滑稽的扇了两下。
白衣女子,噗哧一声轻笑,罗煞闻声斜睨了一眼,身边跟着的丫鬟刚要开口,却被白衣女子举手制止,巧笑倩兮:“公子拦住去路,是有何要事?”
罗煞恩赐般道:“本王看上你了,跟我走吧。以后包你荣华富贵吃香喝辣”。随即还又瞄了瞄她身上,心道,若是配上玛瑙金簪,必定是绝配的。
那女子一脸惊讶,不是害怕,只仿佛是看着个疯子,尚未说话,那侍从大声呵斥道:“大胆!我家夫人你也敢调戏!不要命了”
“哼,夫人,什么夫人?一身素服,想必你家公子必定待她不好,不如随了本王,才不辱没你家夫人的这般容姿”
女子目光流转,道:“听口音,公子似乎不是中原人。”
“那又怎样?”
“公子有所不知,中原娶妻纳妾都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天子脚下长安街上,可不是说想娶就能娶的。更何况,妾身已有夫婿。”白衣女子嫣然一笑,手中丝帕半遮住自己的面容,千娇百媚,柔柔道:“如果公子真对我有意,请派人到西街左转第二条巷子第三家来与夫君协商下聘。”
罗煞哪里见过如此天姿绝色,当下便看得两眼发直,已然魂飞天外。
见机,女子拉着丫鬟侍从闪身而去,还故意丢下一条丝帕,罗煞一把抓在手里,放在鼻端闻了一闻,幽香扑鼻!
西街左转第二条巷子第三家!好!待他赢了比武,便派人去下聘!若是她夫君不允,本王便要了他的命!
前方,白衣主仆已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当中。
白衣女子行在前面,身后的丫鬟却是一脸的垂头丧气,跟在后面越走越显得抑郁,边走边小声嘀咕:“夫人,那条丝帕是我的……”
“明儿再给你买一条便是了。”
旁边的侍从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得难受的紧。
宇文成都近日本不用巡街,然不放心六六,故而沐浴后便来了殿帅府,带上兵卒提上金镗,跨上五斑驹便向长安主街一路巡查而去。
距离天福楼不远,便远远望见好似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好似是六六。便一打马,赶了过去。
六六远远望见宇文成都跨马而来,赶紧一把掐住刘成的胳膊,疼得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出声。六六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刚才的事,不许告诉将军!”
宇文成都望着远处衣密国服饰的人影,皱了皱眉。这丫头,刚才遇上什么事了?余光扫过身边刘成那怪异的表情,不动声色的道,“六六,这么晚了,早些回去,若不尽兴,明日可再来。”
“今儿还真的有点累了呢。成都你来接我吗?”六六喜笑颜开,自家将军就是好。
宇文成都下了马,摘下自己的披风给她围上,宠溺的表情,看的身边一众殿帅府的兵卒各个都抬头望天。难不成下星星了?
“你先回去,我巡街完了便回。”随后又看向刘成,“刘副将,陆勇有事找你说,你先随我同往。”
召了其他十几个兵卒,命他们保护六六和秋莲回相府。
见六六走远了,才一脸冷然的看着刘成,“说吧,刚才到底什么事?”
刘成不敢说,又不敢骗宇文成都,憋的脸通红。
“怎么?随了夫人,已经不把将军我放在眼里了?”宇文成都故意寒着声音。没跟那丫头几天,居然学会帮她打掩护了。
刘成一惊,实在无法,只得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哈哈哈,西街左转第二条巷子第三家……哈哈哈”。刚说完,身后就传来陆勇的大笑声。陆勇本就是无拘小节的武夫,一个没忍住,笑了才发现自家将军皱着眉头瞪着自己,这才勉强收住笑容。然越想越好笑,憋得一张脸都成了猪肝色。
将军可能不知道,他是知道的,那西街左转第二条巷子第三家乃是杀猪匠张大彪的家,那张大彪生有一女,长得是肤黑如炭,腰如水桶,龅牙鼠目。又因性子凶悍,年过二十,也没有媒婆上门。这张大彪为商奸诈,平日里街坊买卖,短斤缺两甚是寻常,然碍于他父女性子凶狠,街坊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将军夫人倒是给她找了门好姻缘,和那罗煞倒是实在般配得紧。
宇文成都心下却是狂怒无比,望着已经看不到影的衣密国人,微微眯上了眼睛。居然敢调戏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指头的六六。若不杀此人,难消这心头之恨。
不再言语,翻身上马,转身朝着殿帅府而去。
“夫人,为何不告诉将军?”回到院子,秋莲还是没琢磨明白,不由得出声询问六六。
“你呀,你没看出来那人穿着打扮不是寻常人?想来是藩国的大人物。若是将军知道,依他那脾气,保不齐就当街把人家打死了。皇上那边可就不好交待了”。
秋莲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夫人思虑周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