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一早天刚放亮,便起了身。来到院中,打了一套拳疏松了筋骨。抬头见时辰不早,又看了看六六的房门。这丫头昨晚陪他练武很晚才睡,这会还没起。
来到门前,敲了敲,没动静。便推门进去,就看见六六睡的魂梦不知,好是惬意。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还吵着要随他去看比武,这会看她倒是没那精神。
“六六!”宇文成都唤她。
六六翻了个身,好吵啊,人家还没睡够呢。
宇文成都甚是无奈,只得走过去,坐在床边,再唤她,“六六,你若累,那我可就自己去了,回头莫怪我没喊你!”
嗯?去哪里?六六迷糊着。比武?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噌的一下便坐了起来。就看见宇文成都满面戏谑的看着她。
六六心下不好意思,翻身下了床。翻箱倒柜。
宇文成都看着她,“六六,你找什么?”
“我找去看比武大会的衣服啊。”头也不回。
看比武还有特别的衣服?宇文成都纳闷。
“找着了!”六六手里拿了件男装。
“这是……。”宇文成都不解。
“我总不能穿女装去吧?这是我叫秋莲赶制的,你也知道没府里这么小号的男装,穿着总是不舒服。”
宇文成都心里倒是赞了一声这丫头思虑周全。
“我于外面等你。”说着,嘴角含笑出了门,在院中等着心上人。
六六换了男装出来,宇文成都一看,居然还是宿卫营副官的打扮,不由得又是一乐。
其实六六是有自己想法的,毕竟官越大,距离那擂台肯定便近些,看的清楚些不是?真得夸夸自己狐狸的聪慧。
“一会,让刘成带你进去,进去后无论看见谁看见什么事,你莫要慌张,只管跟着他便成!”宇文成都叮嘱她。
六六赶忙点头应了,轻重还是知晓的,宇文成都转身又吩咐了刘成好久,才跨上马,向着宫内的大擂台而去。
六六跟着刘成身后,因为个子矮小,在队伍中甚是醒目。但是也没人敢过问什么。
一路到了校场,刘成将六六安排在第一排距离擂台约二十米的地方。擂台正前方,便是搭建的龙座,高高的台阶下则坐着各国藩臣使节,左右两边则是文武大臣。
擂台东南西各有一面巨大的鼓,自有骠勇的兵士擂鼓助威。八方插的五色旗帜迎风招展。
六六所处的位置正好能将擂台的情况尽收眼底,但对面的龙座却看不见她。想来这也是宇文成都的安排。毕竟那龙座上坐的除了杨广,两旁还有自己的父亲宇文化及。
六六使劲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些藩国使臣,他们身边都站着个彪悍无比的人,想必便是参加比武的人选。六六一个一个看过去,再一个一个看回来。不放心,再瞅一遍,丝毫没有感觉有任何不妥。虽然这些人看着都是暴戾凶狠之辈,但是六六就是知道,这些人,都不过凡夫俗子,丝毫没有神气,决计不是金鹏鸟。
当下便稍稍放下心来,专心致志的看自己将军的比武。
“第一场,越国武士邬桑,对战大隋勇士宇文成都!”司仪大声说完,抱拳行礼,便走下台来。
六六打眼看去,就见宇文成都换了身裲裆铠,是由许多像鱼鳞一般的薄甲片编制,长达下腹,下摆呈弯月形,一条黑色小口裤,脚上一双六合马靴。端的是英姿勃勃,丰神俊朗。
再看邬桑,虎臂熊腰,两臂藕节有力,一看便是练上三路之人。脸上刀痕累累,衬得面目狰狞,嗜血残忍。
鼓声雷雷。宇文成都不动如山,面沉似水。
那邬桑一击黑虎掏心便朝着宇文成都面门攻了过来。宇文成都脚下微移,堪堪让过。
邬桑见一击不中,又是一击猴子捞月朝他下腹而去,宇文成都一缩,又是让过。邬桑见两拳都落空,怒吼一声,双手成爪,便朝着宇文成都天灵盖抓去。
宇文成都一个后仰让过,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无比。身后的落兵台却生生被打成了齑粉。
几个回合,宇文成都都是只守不攻。
他在等。他心知,比武最忌心浮气躁,他要等这邬桑焦躁难耐。
果然,邬桑几次三番居然连他衣角都碰不到,气的哇哇大叫。当下怒气填膺,快拳连攻,臂影晃动。六六见他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即使知道宇文成都必然无碍,却也是心惊不已。
却见宇文成都嘴角一抿,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当那邬桑再次挥拳而至,他左手握掌成拳,力灌于臂,生生撞上了邬桑挥舞的拳头。就听邬桑一声惨叫,那手臂,竟然已经折了。然仍不死心,另一拳又接踵而至。
宇文成都双目赤红,犹如那见血的雪豹,面容优雅却嗜血。一侧身躲过邬桑的拳,右手四两拨千斤的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左手用肘一顶,那邬桑的最后一条胳膊便也是折了个干脆。六六离得老远都听见那骨骼碎裂的声响。
宇文成都一把将他抓起,往空气一抛,借他下坠之势,纵身一跃,膝盖狠狠顶在了邬桑的下颚之上。就听闻一声“咔”。那邬桑便口吐鲜血的飞出了擂台。生死不知。
宇文成都这才回身冲着对面的龙座一抱拳。然后微微一转脸,看向六六,虽是一闪而过,眼神中却已是满满的温柔。
六六却是呆了。
她见过他锦服纶巾俊勇潇洒,见过他举杯邀月眉宇苍茫,见过他金镗宝驹鲜衣怒马,见过他孤身对敌威震沙场。唯独没有见过他这般吮血劘牙的模样。
“司生司杀!”六六脑中划过师父曾经说过他的一句话。自己以前见过的只是宇文成都那司生的一面,柔如春风,像那梨花白,入口绵软却醇馥幽郁。
今天见到的宇文成都,却像那烧春刀,性烈如火。让人远远闻着,便也是惧了。
六六不想再看下去了。她不是怕见血腥,更不是悲天悯人。比武之事自来便是如此,她只是震惊在宇文成都那暴戾凶狠的一面,无法释怀!
借着中场休息,六六便找了个机会,找了刘成带了她回了相府。
宇文成都这场比武其实已经留了余地,并未取了那邬桑性命,只不过那双手,怕是废了。当他余光扫过六六那惊诧面容,以为她只是没见过如此残忍的场面。第二场开始,他见六六已经离开了,心下倒是安了稍许。她不在,便更不用留手。接下来的三四场轻轻松松搞定。对敌的几个藩国派来的武士,不是折了腿就是断了手。大大扬了大隋的国威。
回到相府,却没见六六欢天喜地的出来接他。推开门,却见六六正坐在饭桌前,面前有一只酒壶。六六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另一只手虽是握着筷子,却漫不经心的敲着面前的酒壶。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六!”宇文成都唤她。
六六这才还了神,看向他。“回来了?”明知故问。
宇文成都颌首,“怎么,等我用膳?”
六六不说话,只是将碗筷给他放了。宇文成都坐了,正要吃。就听六六说。“你说,这梨花白和烧春刀怎么会在一个酒壶里?”
宇文成都一愣,这没头没脑的话从何而来?
“怎么了六六?想喝酒?”宇文成都心里却打定主意,这酒万万是不能让这丫头喝的。
六六摇摇头,还是在盯着虚空发呆。
宇文成都坐不住了,这丫头怎么了这是?
“六六,有什么事不妨直言。”他很担心,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还是她生病了?想着,伸手探上六六的额头,触手微凉,没有发烧啊。
六六一巴掌打掉他的手,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宇文成都居然被她看的心下发毛。“六六!”他真是急了。
六六叹了一声,不再说话,拿起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将起来。吃了没半碗,放下了筷子,“我饱了!”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六六一向能猜的准宇文成都的心思,宇文成都却一直猜不透六六的心思。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模样,当下便是再坐不住了。起身追了出去。
进屋就见六六抱着双膝,团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了过去,宇文成都板过她的肩,“六六,你看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六六眼睛有点红,听他如此说,心中一软,抬起头,“成都,你今天的样子好可怕。”
宇文成都这才明白,这丫头是被自己吓到了。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六六,成都是大隋的横勇无敌天下第一,擂台之上没有手软的余地,若我心软,今日便是我被人抬回来。”
六六闻言,却是一惊,自然的杀戮是为了生存,宇文成都如此不也是为了生存?自己为什么就纠结在那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呢?无论他是烧春刀还是梨花白,他便是他,只要他安好,那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纠结的呢?
心中心结一解,小脸便是红了。深深埋在宇文成都的怀中,便再不肯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