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一夜催马疾驰,天放亮,才停了下来。找了块水草肥美的地方,让五斑驹歇脚。自己也来到河边,双手掬了水,洗了洗脸。抬起头,望向天边,初升的朝阳赤红如血,照耀的大地一片光明。自己心下却是一片黯然。
父亲对六六的必杀之心,自己居然会疏忽。这些时日自己心心念念想着她,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杀机。如今六六落在了响马手中,若是有任何闪失……
宇文成都想到这,心下越发痛悔,一拳狠狠砸在一旁的树上。碗口粗的枝干居然被生生打断。
起起身,收敛了下心神,再度跨马扬鞭,往陀螺寨而去。
六六在陀螺寨的日子倒是不难过。她心知众人要利用她,不会太为难她。每日里渴了要水,饿了要食。没事还在寨子里转悠。众人见她也并无武功,又跳脱活泼,加之秦叔宝也是颇为袒护她,也就随她去。只要不出寨门,量她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六六心里却是在百般算计着,她知道这些人对她不坏,但是对宇文成都却是切齿之恨,只怕他若是来,必然会设计加害于他。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这不会是宇文成都的劫数,但是事由她起,她却也忐忑不安。
所以她有意无意的在寨子里闲逛,其实也是想看看这寨子的布局防设。琢磨着如何能全身而退。看了几日,心中颇为泄气。虽说是响马,却是布防合理,整个寨子井井有条,就是那喽啰也都训练有素。当然,和宇文成都的军队那是没法可比的,不过这些山野村夫能做的如此,倒也让六六心下有了一些钦佩之意。
不过这几日,她都没再见到杨玉儿,想必是她存心躲着自己。如此甚好,六六才不想见她。趾高气扬什么?
她经过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宇文成都心里有玉儿又怎样?自己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他心里还有玉儿的影子,她六六有的是时间将那些影子抹去。自己是谁?千年灵狐化身,怕谁来?
在一起的时候,心下纠结,怕自己真的爱上他也是没有未来。可是她想通了,没有未来又如何?她无法忽略对宇文成都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么就好好走这一场红尘无边又如何?不问将来,只记今朝,就算他日不得不分别,有这一场红尘是非便也足矣。得失又何须问因果呢?
“大寨主,外面来了一位将军。”喽啰禀告
“一人?”伍天赐正在厅中与众人闲话,闻言便问。
“一人!”喽啰回。
“哈哈哈,好,来得好,让弓箭手准备,待老子前去一会!”
伍天赐闻言大喜,起身便要往外走。
“伍寨主且留步。”说话的是秦叔宝。
“秦二哥有何吩咐。”伍天赐对秦叔宝向来敬重,闻言便停下脚步。
“伍寨主且听秦某一言,再去不迟。”秦叔宝道。
“秦二哥有话便说,无妨。”伍云召心下也是焦急,好不容易盼来了这冤家对头,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便抢先道。
秦叔宝看了两人一眼,沉默片刻,道,“这宇文成都与伍寨主等的仇怨,秦某自不会干涉,只不过这宇文成都也是那忠勇之人,若是能劝他莫再助纣为虐,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劝什么劝,杀了便是。一了百了。”伍天赐一挥手中的混元流金鎲,大刺刺道。
“大哥所言甚是,那般暴戾恣睢之人,杀了便是。他与我伍家的血海深仇不同戴天,不取他项上人头,难解此恨!”伍云召也恨声道。
秦叔宝见说不通,也无奈,他是那惜英雄之人,然伍家的灭门惨事,也确是无法化解的。叹了一口气,再不说什么。
两人朝他一贡手,便出了门。
寨门外,碉楼下,一骑宝驹上,宇文成都傲然而坐。手中一柄凤翅镏金镗指天问地。连夜来不眠不休的赶路,却不见一丝疲态。目光冷然,淡无血色的双唇像刀刻一样坚毅的抿着。阳光撒在他金色的八宝金蝉甲胄之上,反射着淡淡冷光。越发显得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武霸气。
“陀螺寨等人听着,本将军已到,快快放人,如若不然,莫怪本将军踏平你陀螺寨!”一声暴喝。
原本寨子里的鸡鸣狗吠之声,居然生生因为这一声怒喝,给惊得鸦雀无声。六六正在寨子后面斗小狗玩,远远听闻这一声,心中狂跳,他,真的来了!他,真的为自己而来了!
提了裙子便往寨前跑,却被几个喽啰给拦了下来。
“放开我!”六六挣扎,奈何力气不敌。几个喽啰押着她往前去。
没走到寨子前,就发现两旁的碉楼下,门前居然埋伏着数十个弓箭手,心下惊惧。奈何却不得言。几个喽啰押着她爬上寨门两边的碉楼,伍天赐和伍云召等人皆都到了。却不见秦叔宝。
爬上碉楼,六六便一眼看见了那立于阳光中伟岸的身姿。眼眶一热。刚要开口唤他赶紧离开,莫要中了埋伏。身边却又上来一人,杨玉儿!
她来做什么?
“宇文成都!”杨玉儿居然叫他。
宇文成都一惊,他没想到玉儿居然在此。她怎么会和劫持六六的响马在一起?
“玉儿…….”惊诧莫名,宇文成都紧紧皱着剑眉,看着这个曾经自己那般在意的女子。
“宇文成都,你既助纣为虐护那杨广,今日你却要为这女子以身犯险吗?”杨玉儿没有想到宇文成都竟然真的会单身前来,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又实在有点不忍他死于伍天赐等人的埋伏,故而前来相劝。
她正说话间,伍天赐已命那弓箭手们纷纷将弩箭对准了宇文成都。
“成都…….”六六一声尖叫,拼命挣脱了喽啰的控制,几步来到碉楼前。
“六六……成都来晚了。”宇文成都一看见六六,双目赤红。
“你个奸相之子,莫要废话,你若不想你夫人血溅当场,你立刻弃了手中兵械!”伍天赐冲他喊。
“成都,不要,你走吧,他们有埋伏,别管我。”六六大急。伍天赐一挥手,几个喽啰上前一把扣住了六六的手臂。
“放开她!”宇文成都大怒。继而转头看向玉儿,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那么在乎的人,心灰意冷,“玉儿,玉郡主!想我宇文成都自觉从未愧对于你,你却为何伙同他人绑我夫人?”
杨玉儿脸色一红,却又解释不得。
六六闻言,心下却乐了,这黑锅你杨玉儿是背定了!
心下豪气暖意顿生,只要与他在一起,生有何忧,死有何惧。便让自家将军,好好看一看,谁真心,谁无情罢了!
想到这,她眼珠一转。缓了脸色,笑意盈盈看向伍天赐道,“大寨主,我去与他一说可好?”
伍天赐闻言,看了一眼六六,心下一思量,觉得也妥,若这女子温言软语说的宇文成都弃械。倒是省了自己一番手脚。
当下便挥手让喽啰将六六放开。
六六提着裙子,走到碉楼最高处,看着寨门外傲立于天地间的男子。双眸闪着光,微微一笑,双手围在嘴旁,大声喊去:
“将军,家中小花可安好?”
宇文成都一愣,却是犹如五雷轰顶,“六六,不要!”一声惊呼,打马便向碉楼直冲而来。”
六六莞尔一笑,她就知道,他定会记得。
一个纵身,便从那高达三丈四的碉楼上一跃而下。
身旁距离最近的便是伍天赐,伸手想拉住她,然如何能想到这女子竟然会这般悍勇,事出又突然,大惊失色之下居然只生生撕下了六六的一片衣角。便只见她的身姿像那一片飞舞的落花,直直向地面坠去。
其他离得远的,更是连她衣角都没碰到。杨玉儿更更是没有想到,惊得俏脸煞白,双手捂住了嘴,才抑制住冲口而出的尖叫。
宇文成都拍马而至,眼见六六就要坠落地面,金镗一顿地,手中借力,脚下踏马。一个纵跃而起。居然生生跃起了两丈高,伸手便将六六揽在了怀中。
纵使六六身体轻灵,然高处下坠依然裹了那千斤之势带着宇文成都向地面坠去。
宇文成都心下不慌,待落地时,双膝一曲,借这缓冲之势一个翻滚,双双滚倒一边,却不忘紧紧护住怀中的可人儿。
“放箭!统统给我放箭!”伍天赐一惊之下回过神,气急败坏大声下令!
一阵箭雨朝着两人疾射而去。宇文成都人虽倒地,却一个侧身,腾手扯下身后的大袄,手腕翻转,一阵挥舞,生生将箭雨挡在了身外三尺之外。
“伍寨主,且住手!”说话的是秦叔宝。
“莫要伤了无辜!”秦叔宝本不愿与宇文成都见面,故而没有前来。然玉儿却来了,无奈也只好跟了来。见这一幕,心下震撼。深觉那天宝夫人不同凡响,不忍伤她,不由得出声阻止伍天赐。
伍天赐虽然心有不甘,然的确也是心下震惶。更百般不情愿伤了六六。听秦叔宝如此说,便挥手阻止了弓箭手。
“大哥,我去与他一战!”伍云召一见,顾不得什么,转身就走。!
“贤弟慢来!”伍天赐一把拉住了他,紧紧缩着眉头。自家兄弟绝对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如今他们没有凭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二寨主,且莫意气用事,当从长计议!”秦叔宝也出言,当日长安花灯会他与宇文成都交过手,自然知道这天下第一的横勇无敌不是浪得虚名,若是伍云召这般一去,只怕........
伍云召钢牙紧咬,手中银枪握的咯咯作响,不共戴天的仇人近在咫尺,却也深知,兄长和秦二哥的话是对的!纵使再不甘愿,又能如何?
宇文成都起身,扶起怀中佳人,却见怀中满身尘土的可人儿一双美目,正万种柔情得凝视着他。
“六六,你不要命了么!”虽是责怪的语气,却满满的是惊惧加心疼。
“我信你!”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着无限的深情,绝对的信赖。
宇文成都心中惊涛骇浪,却也知此地不是说话之地,更不宜久留,唤过五斑驹,一跃而上,伸手把六六也拽上马背。刚要策马离开,六六却拉住了他。
只见六六转头望向陀螺寨,一双妙目一一扫过碉楼上的众人,双手抱拳,大声道:“六六谢过陀螺寨救命之恩,更唤夫君亲自前来相接,六六感激不尽。两车珍宝便算作谢礼,便不再讨回了,日后自各不相欠。”
看向依然目瞪口呆不能言的杨玉儿,巧笑倩兮,“玉姐姐,多日来承蒙关照,有缘他日再会!”
说着一催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一笑,却再不看那碉楼中一眼,一催马,五斑驹便驮着两人疾驰而去。
留下那陀螺寨中一干人等,望着绝尘而去的二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