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雍王长于西北军中,对此处甚是熟悉,又提前做好全盘计划,故北境巡防很是顺利。除了对极个别环节做了加强,几乎未干涉北部边防。盘桓数日,便领着老五程婴去了西境,将那批秘密新兵交予他操练,自己也亲自坐镇一月之久,方才启程依例巡视西境。如此一耽误,赶到越城时,已是秋风萧索秋叶飘零。
雍王的根基便在西北边境军区,北境以桐城,西境以越城为中心。途径桐城时要避着李子睿和一干老将,未敢停留。到了越城便多逗留了些日子,再者素女也有些琐事需要处理。
世事总是这般巧合。九问在帝都西市瞎溜达着,远在桐城的雍王也在街道上闲逛。
途径一女装铺子时,多看了一眼一套颇有民族情调的女裙。便惹得副将张进一阵调笑,“主子可是要买给心仪的姑娘做礼物?”
见她收回视线,都不看他一眼,上前一步,煞有介事的笑道:“这件不像寻常女裙般碍事,做工也比较考究,还不错了。不过,主子,您何时有了心仪的姑娘了?我怎么不知道,素女知道不?”
“闭嘴!”
张进缩了缩脖子,暂时消停了一阵子,吊儿郎当地东瞧瞧西看看,又凑过去笑道:“主子,有尾巴!”
见她斜眼瞥了一眼,他尴尬地笑道:“不是。主子,我错了。我不是说你有……”见她双眼又是扫过自己,他才闭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嘴里低声嘟囔着却足够让她听清楚,“我真不是说你有尾巴,是说后面有人跟踪。”
雍王对着总是笑料百出的张进颇是无奈,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他当亲卫队长呢。除了能力好、长得好、人忠心,简直一无是处。“嗯。通知亲卫,城西树林。”
以身作饵,刚到城西树林,便迎来一场扑杀。对方所图甚大,不是探听情报或者他的动向,竟然是一场谋杀,上手便招招狠辣,刀刀致命。
张进能成为她的亲卫队长,武艺自然极高,半柱香的功夫便歼灭首轮攻击。他展臂挥剑,潇洒地扬起俊脸,嗤笑道:“就这点儿本事吗?”
雍王站在攻击圈外,恣意淡然。如果此时天边悬月,她似乎还很有兴致抬头一赏。遗憾的是,此时天方近黄昏。
摄政三年,仇家结下不少。知道这次出巡不会还像以往当大将军时顺遂,却也没想到有人敢在越城动手。越城虽不如在桐城,她能只手遮天,可也是她的势力范围。何方宵小,如此大胆。看着明显多了一倍的第二轮攻击,冷哼一声,“诛!”
张进瞬间来了精神,在帝都憋屈三年,终于可以大展身手,放开搏杀。对于明显高出的武力和人数,他好似完全没有放在心里。两柱香后浑身是血,气喘嘘嘘地停下,望向雍王,幽怨道:“主子,你也不帮帮我!”
“相信你。”雍王丢给他三个字后,继续闲闲看天,天边还真出来了白色月牙。
看着这般姿态的主子,张进也是纳闷,军中演武场操练新军时,他和程婴将军对练一次,之后便再未动过武。该不是受伤了吧,可是程婴虽然不错,却绝对不是雍王的对手。
张进平日里嬉皮笑脸,却最是聪明心细。只是他不知先帝去时,她大病过一场。后来也没有需要动武的场合,大家便都没有去注意这事。今日,倒叫他留心了去。
第三轮攻击袭来时,张进也是哀嚎不断,后悔不该托大,没等到亲卫赶来便进了树林。
分两拨向两人席卷而来时,雍王也在想,难不成还需要我亲自动手。此时十八亲卫赶到,三下五除二绞杀来人,众人看着雍王无语问天,意思很明显:都那么紧急的时刻了,您老就不能动动手指头。
只是众人也只是想想,只有张进张嘴问了,换来无数个白眼后,他摸摸鼻头,低头看脚。
真是的,这么晦气,新买的靴子,竟然沾了血迹。嫌弃地踢了踢脚。
雍王看着他一副自恋有洁癖的样子,默默移开头看向十八,“素女呢?”
“已经通知到,有张千易护送着过来。”十八个亲卫以为素女只是雍王贴身丫鬟,最多兼个暖床丫头。连张进也只是觉得那个害羞内敛的丫头,不像看起来那么无害,却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世人只知道雍王有十八亲卫,再亲近点儿的知道他还有第十九亲卫,即亲卫队长张进。几乎无人知晓她还有第二十亲卫,甚至第二十一亲卫。
张进颇是不屑,“不知是谁护送谁呢,张千易除了应付各方关系,处理王府琐事,净知道出馊主意。”
雍王知道他指的是为他选妃纳妾一事,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的有理。“通知郡守过来收拾一下,然后叫他排查一下城中奸细。顺便问问,他这郡守怎么当的?”
对于自家天神般存在的主子,居然在自己地盘上遇刺了。亲卫十八很是恼怒,连哄带骗恩威并施的好好修理了越城郡守一番。
边境各郡的郡守个个精明彪悍,自然知道自己犯了自己地上的土地爷,赶紧努力排查,时刻注意雍王动向。探得后来事后,因着不了解详情又不敢声张,只得一份密报直送天听,祈求支援,却引发了帝都皇宫阵阵恐慌。
少顷,素女几人赶到时,看着一地尸体,也是唏嘘不已。来回盯着雍王看了几遍,见其面色正常,气息稳定,便放下心来。那日当着众将新兵的面,与程婴将军一较高下不敢作假,可是她的身体尚未完全达到以往的顶峰时刻,还是不宜动武。
见素女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张进撇撇嘴,笑道:“放心吧,这不有我跟着嘛。”
素女上下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他也跟着上下看了自己一眼,满身血迹,当真狼狈。抬头看向众人,人家都比较干净。尴尬地咳嗽一声,再没敢多话。
素女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她道:“主子,江南六郡爆发婴幼儿时疫。陛下遣工部卫无疑前往一月有余,未见成效。”
以暗杀牵住自己,是打算用江南六郡之事困住九问吗。九问毕竟年幼,没有抓住要害。关键时刻,怎么忘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道理。沉声道:“素女,我写张密报,你送予陛下。”
沉吟片刻,又觉得此时事态没有那么严重,转而对亲卫十七道:“我写张捷报,以最快军报直送陛下。”
江南之地,一直是自己鞭长莫及之所在,此时事发,都没有具体消息来源,此乃大忌。“张千易,给你六个亲卫,再带着我的令牌,把江南根结都弄清楚。”
九问此刻在帝都,正是孤立无援时。必须尽快赶回才是正理,“休整片刻,即可启程回帝都。”
再次起行时,雍王一行就剩素女、张进和亲卫十人,实力减掉一半。一场恶战后又不敢夜宿树林,从西门折回桐城,东门而出时已是黎明时分。
出城不到十里,天微微露出曙光,便再次遭遇截杀。这是回帝都的必经之路,对方以逸待劳,早有埋伏。时间算的这般准确,除非这本来就是个连环计。
素女站在雍王身后,看着众人绞杀第一轮攻击者,轻道:“这是计中计。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肯定还留了后手。”
“围魏救赵。”雍王神色淡然,甚至突然放松下来。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九问,是摄政王,是自己。
也是,摄政王大将军王身死,陛下尚未加冠亲政,大雍便是大家的大雍,可分而食之。换句话说,未确定摄政王死讯一日,帝都和九问都是安全的。
不知是谁做的局,把能算进去的都算进去了,自己关心则乱的那丝情绪都有照顾到。或许,这是个天局,万千巧合聚一处,自己便正好处于这个中心。
推波助澜的肯定不少,只是他从越城回都,除了随行几人和程家兄弟,根本无人得知。程氏兄弟几人肯定不会背叛自己。那么,对方哪儿来的消息,又是哪来的时间安排这么大手笔。看情形,他们有十分肯定自己必经此处。
第二轮攻击结束时,亲卫十人亡四人,重伤一人,轻伤两人。如此情形,出城只怕陷入大规模围剿,回越城方有一线生机。当机立断,“回城。”
雍王下令回城时,重伤的一人当即自杀。在他们眼中,让大雍的战神自己心中的天人,落到如斯境地便是罪责。
一路几经搏杀,只剩下他们四人,不得已雍王也亲自动手,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几人。那日与程婴比武后,她本便气息不稳,今日更是面色潮红,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素女见状,打算发信号叫暗探来帮忙,却被她一眼看过来,伸出去得手又缩回来。暗探一事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暴露。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不是谋反死罪,便是自己和九问对立。
生死挣扎一线,却不能拼尽全力,素女当真憋屈,出手愈发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