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晓柳洵一向精明过人,可苏重幕还是装傻充愣地套起了他的话:“听梁统领说,此次行刺之人从装束言语上像是叛党余孽,为何你却推断出幕后指使是云绰长公主?”苏重幕暗想他都无法笃定刺客的真实身份,为何柳洵却一口咬定是云绰?
“呵,左相大人对此不也是心生疑虑吗?想来刺客也不会蠢到行刺时还会自报家门吧?而且叛党李氏那边,我已处理得极为干净,那李氏及其属下再不会心生拂逆,这一点,我可以以性命保证。加之近来云绰在小院很是安稳,这一点着实反常,所以我便对她稍加注意了一下,哪知道她竟然还留有后招。她这歹毒之举,比起她的母后来,丝毫不逊色,只是手法上还稚嫩了一些。多亏她生得一副好相貌,才会有人心甘情愿地替她卖命!”
柳洵耐心地解释着,主要是为了证明他并非通过摄心术才知晓云绰的隐秘举措。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很喜欢在苏重幕面前展示他的优势,因为他很喜欢看一向倨傲的苏小狐狸吃瘪的模样。
“依长公主的现状,若是无人从中牵线,她怎么能寻到武功如此了得的人?”以于这一点,苏重幕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就算是云绰有些手段,也不至于会与江湖黑道上的人有所来往。
“说起来,左相大人整日操持政务,对宫里头某些隐秘的事情自是无暇顾及,当然,也并无半点兴趣。你可知天朝皇帝设了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名为暗骑营的机构?营里的所有人皆是武功上乘,他们仅听命于皇帝一人,整日里为皇帝摆平一切不可公之于众的事务,充当细作、暗杀、嫁祸等等。”柳洵也不知哪来的耐心,就像面对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如数家珍地说着暗骑营的事情。
苏重幕听完,心知他意有所指,却未料姜王也会仿效天朝皇帝。
此时,天色越发地亮了起来。他抬首看着坐于床侧的柳洵,轻叹了口气:“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听命于长公主的便是先王手下的暗骑了?既然是这暗骑营,必是听从于王室,但怎么着也不应做下此等不利于王室之事吧?”
“呵,也许这正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吧!”柳洵冷笑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办我的事了。今日多有叨扰,还请左相大人见谅!”
“等等!”满腹心事的苏重幕见他要走,便忙叫住了他:“长公主那边,你到底是如何处理的?”
柳洵转过身看着他,唇边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左相大人对那位殿下还有所牵挂?平常倒没看出来,您竟是如此多情之人!”
听了柳洵略带讥讽的问话,苏重幕心中觉得无奈又好笑,想了想却也不便反驳,只是开口说道:“我等身为臣子,自是要恪守为臣之道。”
“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拿她怎么样。不过以后若是她还敢使奸耍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还有,她现今好好地待在小院,若是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抽空前去探望。”
得知云绰安好,苏重幕便松了口气。其实他对她并无丝毫的爱慕情愫,只是当初听从她的吩咐帮她设计了金蝉脱壳之计。
当时他也是存了私心,所以毫不犹豫地为她出谋划策。而今她闹到这地步,无论怎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式因为这个缘由,他才会有所担心。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便告辞了。”柳洵见他并未回应,便朝他抱拳一揖。
疑云满腹的苏重幕自是不肯让他离开,犹豫了一下便开口说道:“左右今日不必早朝,若是你无急事的话,不妨在府上多待一会儿。我有一些疑问想当面向你请教。”
听闻苏重幕说出“请教”二字,柳洵瞬间产生一种错觉,难道今天的太阳是要打西边出来了?他今日如此客气,还真让他一时不太适应。
不过他也是难得在苏重幕面前摆谱,便走回床边,端起一脸假笑,说道:“指教倒是不敢当,左相大人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在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重幕未料柳洵答应得如此爽快,便也不再跟他客气,而是直白地问道:“那不知你为何如此笃定昨日行刺之人便是直属于先王的暗骑营所为?”
“因为事发之后,我去天牢里看过他了。估计梁统领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所以他才没有直接笃定此次行刺是叛党余孽所为。”柳洵轻描淡写地说着,丝毫不把他将天牢当作自家府邸一样来去自由当回事。
“什么?你去天牢见过他了?什么时候?你……你还真是可怕啊!”苏重幕闻言,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以前他怎么就没发觉柳洵竟是如此的可怕,想想前不久逼他离开王宫的事,他现在觉得很是后怕。万一他因此而记仇怎么样?他连天牢都能够来去自由,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呵,怎么?平素不拿正眼瞧人的左相大人竟还会害怕?听起来可真是个笑话。”
“让你离开王宫前去小院的时候,其实你完全可以拒绝,为何你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想起了之前的事,苏重幕忍不住发问。
“这……这个是秘密,不可外泄。”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那名刺客?”苏重幕暗想若依柳洵的性子,定不会留活口。
“那左相大人的意思呢?”柳洵并不答话,而是反问他道。
“若是陛下追查下去,想必会追溯往事,就算是有人想刻意隐瞒,多少会掌握些往常的内幕。所以我觉得,二十年前的那些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苏重幕浓眉紧拧,若有所思地答道。
此时,晨光透过窗纱射入房内,渐渐驱散了一室幽暗昏黑。
柳洵缓缓踱到了窗边,高大颀长的身形遮住了穿透窗纱的光线。顿时,他整个人背光而站,让坐于床上的苏重幕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