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沈易这次突破,其实早在玉波峰上便已经触手可及,不过是顾及到兵匣突破需要的巨量灵丹,不想再出现上次遇到雷阳的时候无法借用兵匣力量的情况,这才先接了潘家镇的任务,把此事耽搁了下来。
而此时巧合之下被林夫人喂服了陈瑶的尸阴珠,兵匣念及情况危急,也不能做多考虑,虽然不妥,但也全力将尸阴珠内的阴气炼化,往沈易丹田气海中输送进去。
“唔……”
沈易手指一动,渐渐恢复知觉,口里一声长叹,真气溢出,卧榻四面纱帐呼啦翻卷而起,床头一盏油灯挣扎明灭,
不过几息功夫,炼气二层境界,水到渠成!
“好重的阴气,我在哪儿……”
沈易吃力地睁开眼睛,浑身酸痛,丹田里灵力翻涌,缕缕阴气不断落入气海,属于陈瑶的力量一点点化为精纯的灵力填补着沈易干涸的经脉。
就在沈易还在迷糊之际,阴鬼眼中凶光一闪,一双巨掌已是带着呼呼风声,朝着沈易凶猛扫来,嘴里桀桀怪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沈易在他掌下化为一滩肉泥的场面。
“公子……快……快逃!”
陈雪听到沈易的声音,本已经快要消散的意识竟是生生凝聚起来,眼中神采如回光返照般乍然一亮,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顾不得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强行飞掠而起,朝沈易面前挡去。
“蓬!”
陈雪话音落时,人已经矗在了沈易床前,倩影背对着月光,一袭白裙依然纯洁似雪,青丝飘荡,侧脸微微撇过,似不敢看头顶落下的那张要命巨掌,又仿佛是想看身后那人最后一眼……
一声轰响过后,魂影如同一个气泡般在眼前破碎,而那张脸上到底写着什么,是哭还是笑,后者都将永远再看不到。
“陈雪!!”
眼睁睁看着陈雪在自己面前被打得灰飞烟灭,沈易目疵欲裂,从塌上一跃而起,看也不看那阴鬼扫来的一掌,双手乌光蓬然洒成一片,却是先拼命将陈雪炸散的魂魄抱拢起来。
“哈哈哈!干得好!”
周吉见阴鬼凶戾,两掌将陈雪轰散,顿时哈哈大笑,看沈易出现,料想定是那杀了崔九之人,知晓沈易重伤,如今照面,只能一战,当即手中铃铛一摇,指着沈易凶狠道:“杀了他!”
不用周吉吩咐,阴鬼也是被沈易的蔑视激怒,七窍黑烟烧燎,眼中凶芒连闪,落向沈易背后的巨掌陡然涨大一分,裹上一层红光。
沈易此时进阶炼气二层,兵匣虽还未进阶,但合力之下,已然无限逼近炼气六层,小心翼翼地陈雪魂魄收拢好,便闻得身后响起一片风声,回忆起方才那肝胆俱裂的一幕,沈易心中的杀意顿时如同滔天孽火一般,燃尽五内,焚上天灵。
“啊啊啊!”
沈易压抑不住心中痛苦,仰天嚎叫,一道气浪从脚下炸出,只见阴鬼掌上红光与气浪相遇瞬间便被吹熄,身上黑烟尽数卷散,露出一道道巨大的伤痕豁口,蹬蹬蹬连退三步,看向刚才还气息虚弱的沈易,即使丧失神智,脸上也露出一抹骇然。
沈易双目血丝密布,体内阴珠在气旋的飞速消化下如下暴雨一般往丹田凶猛补充,灵力一浪接着一浪,屋里一些轻巧摆件被吹得四处横飞。
“沈易!冷静点!”
兵匣一脸冷肃,袖袍飞卷,站在巨大的乌木之上,见沈易不要命一般催动纳气术,整个识海都在颤抖,眼中浮现一抹焦急之色,眼见沈易气息已经飞速攀升到炼气二层巅峰,似乎猜到沈易想做什么,赶紧厉声相劝。
“小子!你身上新旧伤势未愈,经脉破烂,此时贸然冲击境界,九死一生!”
“我知道。”
沈易说话间,身上大小无数迸口已经开始嗤嗤裂开,浑浊的血液汨汨淌下。随着丹田里灵气越来越满溢,一些灵气开始从伤口里断裂的经脉中喷射而出。
“蓬!蓬!蓬!”
沈易背后三道老伤终是最先承受不住,爆出一片血雾,新长好的皮肉顿时被炸得血肉模糊,沈易更是一声惨哼,被巨力崩得整个人朝前扑去,身后洒下一片鲜血淋漓……
“还不快住手!”兵匣在沈易识海里急得跳脚,拼命将自己的力量输送进沈易体内,帮其堵住经脉断口,护住筋骨心神。
“前……前辈……”
“前辈莫要劝我……”
沈易堪堪站稳,身上气势还在不断增加,虽然一身伤势已经去了半条命,但其气势却是越来越向炼气六层靠拢,兵匣和陈瑶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眼中乌光与黑光渐渐融为一体,透射出冷冽之极的暗灰。
“我满口信誓旦旦,却没救下陈瑶在先……”
“刚愎自用,没听鹤兄所言先回宗门,现在又害死陈雪在后,”
“前辈……”
“我不这么做,心里不好受!”
沈易每说一句,丹田气旋便再快上一分,龙眼大的阴珠,飞速减小。
“唉……”
只闻沈易最后一个字才堪堪落下,冥冥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叹息之声,丹田中整个阴珠猛然碎裂炸开,随即便是无尽的阴气涌出,犹如实质一般,根本不需要提炼,直接便从气旋之中猛然灌落!
炼气二层巅峰的窍穴阻碍在这股精纯的阴气冲击下如同一张薄纸一般,刹那便被冲破,滚滚阴气如摧枯拉朽一般片刻便将沈易所有炼气三层的经脉全部贯穿一通!
“公子侠肝义胆,大仁大义,令小妇人感动。”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沈易丹田中轻轻传来,如陈雪有几分相似,却比之陈雪多了几分温婉柔和。
“不过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如今大仇已经得报,还望公子万万莫要再自责。”
“妾身已死之人,身无长物,当日将此珠留与公子,便是报答,一路上公子尽心尽力,妾身看在眼里,留下这缕残魂,却是太过小人,将心比心,只叫妾身无地自容。”
“这珠子是我怨气所化,至纯至阴,公子服下后,突破境界不在话下。”
“还有一道我化尸之后自悟的神通,可以凝风成刃,也一并留与公子,当日用过,给公子添了麻烦,现在奉上,权当告罪。”
只见丹田之中,一缕残魂从阴珠之中袅袅升起,正是一个妇人模样,站在无垠黑色气海之中,面色愁苦,嘴角却微微有了一丝笑容,似是凄苦,又如解脱,一番眼尽后,朝着沈易心神欠身一拜,魂影便开始缓缓朝气海中下沉。
“陈瑶!”沈易心头大喊,不为其他,只想要说声对不起,不想却是才刚刚沉下心神,便被突然袭来的巨大痛苦淹没。
“公子大恩,我潘氏一家四口,永世铭记。”
陈瑶听到沈易喊叫,再次颔首一礼,看了看已经沉下大半截身子,眉眼低垂,神情如生前一般温柔。
沈易忍受着浑身经脉被阴气刮过的剧痛,血泪挂满脸庞,拼命引导着体内源源不绝的阴气按照正玄经炼气三层的冲击之法运行,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痛苦至极的吼声,
“轰!”
脚下石板仿佛承受了千均巨力,轰然破碎,砾屑崩飞,一道道阴气化为风刃,从身周一尺处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半边衣衫顿时被撕成粉碎,经脉全数拓宽几倍,气海之中波涛滚滚,浑身又痛又涨,手中乌光如刺如灼,不发不快。
“呼!”
只见沈易掌心之中乌光一闪,袖袍一挥,一道尺长剑气赫然激射而出,扫向身旁,侧边一张铁木案几顿时“嗤”地一声从中间断开,余威的气浪更是将两截断案掀起十几米,砸上房梁。
剑气浑身乌光闪耀,团团阴气包裹,如一道挥墨一般,砍穿门楣,直接划断阴鬼一支臂膀,又再截平一顶半丈粗的木柱,依旧声势不减,朝院中周吉呼啸而去。
“啊!啊!啊!……”
沈易仰头咆哮,声若虎啸龙吟,携灵裹罡,屋内床榻屏风骤然炸飞,四道房门砰然撞开,屋顶百千青瓦应声而碎,声震九霄,响遏行云。
屋内那只阴鬼只堪堪维持了一瞬不到,便轰然炸成了一蓬飞灰。
沈易体内黑气,乌光交杂混合,炼气六层的恐怖气势顷刻间席卷了小半个封阳南城。
“师兄救我!!”
看着眼前那道如天谴一般朝自己奔射而来的剑气,感受沈易此时比之邬师兄都还要强上三分的霸道声势,周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来,瞳孔缩到了针眼大小,发出一声宛如被阉割般的凄厉惨嚎来。
邬子昭早已离去,哪里听得到他的呼喊,却是剑气速度分毫不减,如快刀砍豆腐一般,一道乌光从周吉肩膀处瞬间划过。
“噗!”
只听一声脆裂之声响起,一蓬鲜血应声洒落。
“嘭!嘭!”
剑气尾势扫过,周吉和自己一条胳膊立刻分离,各自被气浪余波横左右扫飞出去十几米,再重重落在地上,被剑气拉出来飚射的鲜血,整整洒满了中间十丈三十余米,其中恨意,可见一斑。
“你师兄在哪。”
沈易一步从逸云阁里踏出,一团黑火从掌心蓬然升起,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迸口,缕缕阴气从断裂的经脉里喷出,远远望去,就如体内有无数阴蛇在伤口之中吞吐蛇信一般,骇人之极……
“别!别杀我!我师兄在崔九那宅院里!我们是来寻东西的!误会!误会啊!”
周吉拼命想用手把肩头撕裂出巨大的伤口捂住,但其中大小经脉血管已经被沈易用剑气全部绞烂扯了出来,在地上拖成一绺,神仙难救。
“救……救我……”
周吉手中捏着一团乱七八糟的经脉血管不停地往自己肩上巨大的血洞里塞去,一双方才还充满了无垠狠戾的眼睛中,此刻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好。”
沈易轻轻抚过怀中陈雪的一缕残魂,冲周吉点头,滔天恨意在身前化作百道风刃竖列。
掌心一团黑炎,抖手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