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靖德的父亲是钦天监前任监正,自己从小在钦天监长大,可谓是见惯了这世间的魑魅魍魉,眼前的景象立即让他警觉了起来。他左手往腰上的系带上一拉,背上的背囊立即滑落下来,露出一个白玉的剑柄。
“噌”的一声,古剑出鞘。那把青铜古剑寒光凛凛,剑身以黑色菱形几何暗花纹为纹饰,剑格正面和反面还分别用蓝色琉璃和绿松石镶嵌而成,剑首向外形翻卷作圆箍,内铸有极其精细的十五道同心圆。
屈靖德的这把剑来头可不小。屈父年轻时曾在陕北一带游走,说得好听点叫云游四方,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混饭吃。无意中走进一个荒村,挨家挨户都闭门不出,他是又饥又渴,便闯进了一个庙中,吃了供奉在庙里的贡品。
被触怒的村民冲了出来,要将他祭奠神灵,他情急之下编造了一个神仙下凡的骗话,答应满足村民一个愿望,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村子有鬼怪作祟,在后山坟地里常有鬼火出没。听完这些,屈父单枪匹马来到坟地,在那儿待了三天三夜,最后那里这柄剑回到了村子。
“听我家祖辈们说起,这把剑原来是一只煞的宿主,后来煞被先祖的父亲所灭,他便将此剑作为传家之宝。”屈老伯说道,“先祖当时在福宅找遍了所有房间,什么线索也没有发现。他看到福平呈尸堂上,无人料理,便打算替他将后事料理完,哪知道此时福平已经中了尸毒,不日就会成僵。”
“难道说福平变成僵尸也是临邛道士搞得鬼?”
屈老伯点了点头,“这个临邛道士工于心计,用心险恶,他见事情败露便想到了这么一出杀人灭口又栽赃嫁祸的阴谋。等先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才搞明白福平信中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先祖为了镇住尸毒,防止福平成僵,便将青铜古剑放进了石棺之中,又用铁索将石棺吊起,以免湿气进入。”
“真想不到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林坤似乎理清了头绪,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那后来呢?”
“先祖虽然暂时压制了尸毒,但究竟百年之后事情会变得怎么样谁也不能预料,再加上墓里头的那些东西一旦出来害人更是不堪设想,于是先祖把族人迁到了这里世代守灵,还在后山的虚冢里挖了一条通道直通主棺室,这条路就只有屈家人人知道,为的就是防止有这么一天。”
林坤和冉冉相视一笑,“没想到最后还是让我俩个人给搅黄了。”
“这不怪你俩,我知道你们是为了那只铜铸盒子来的吧?”
“您连这个都知道?”
“一场山洪把后山的虚冢冲开了,我就知道这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屈老伯叹了口气道,“老头子独居在这里,早就看惯了这世间之事,从那以后这往山里来的人就越来越多,真相大白那是迟早的事。”
冉冉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铜铸盒子以及大兵手里买的那个,一起交到屈老伯手上,问道,“您看看,这两个盒子是当时福平和您先祖传递消息用的吗?”
屈老伯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道:“这只原本就打开的应该是村里那个大兵的小男孩捡去的吧?”
“正是。”
“至于姑娘您手上的这只应该是前不久刚打开的吧?”
“确实如此。”
“那里面的东西你可有发现?”
“里面有一张天宝棋局的棋谱,我们都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对了。”屈老伯笑了笑,他的笑容依旧只能从他的声音中辨别,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无法动弹,“福平和先祖正是通过用这种天宝棋局上的暗语来传递消息的,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在背面写了一些太平军的事迹,便是被人发现了也只是觉得他们传递的是谋逆的消息也联系不到神鬼之事上面。”
“原来是这样。”冉冉心头的疑惑解开,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真是想不到!”
“当时我把你们迷晕在虚冢里,就已经搜查过你们的背包,看到这个盒子我就断定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林坤佩服道:“屈老伯真是厉害啊,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你这迷烟到底是啥玩意儿,我到现在脑壳儿还疼呢。”
“哈哈哈,就是麻沸散和黑木屑。”屈老伯笑道,“这个姑娘比你机灵,她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烟气进入的少,所以她没多大事儿就醒了。”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您干吗要迷晕我们啊,直接告诉我么不就得了吗,还得让我受这份罪。”林坤抱怨道,“我这脑袋,哎——”
屈老伯站起来给林坤倒了杯水,说道,“迷晕你们是为你们好,后山的墓凶险的紧,当初下葬的时候,修墓的工人离奇地死了几个,所以这墓啊就一直没有修完。原以为封土之后,就该没事了,没想到后山被冲出来之后,事情又有些不对了。”
“哦?”林坤看着他的神色,心想:“难不成又有什么苗头?”
“今天我看到在溪滩上死了人,这些死得非常蹊跷,缺胳膊少腿的,死得极惨。”
“这个我们昨天晚上进墓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是吗!”屈老伯睁大了眼睛,他平常眼睛只留了一条缝,此时突然睁大了起来,样子怪吓人的,“我怀疑——”
“您怀疑什么?”
“墓里面有东西跑出来了,所以啊,当时我就想快点把你们迷晕了赶紧把你们弄出来。”
“嗨,我说老伯,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这真龙里面这么多东西都没能把我们怎么样,就是真遇到那个东西,咱也不怕。”
“是啊,老头子真是有眼无珠,也是听这位姑娘说起的,你们是禹陵来的吧!”
“是啊,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行啊!”
“哎,这可不一样,听我祖辈们说起过,这上古时候就有这么一支神秘的部族,为禹王守陵,你们可不是一般人啊!”
“那都是传闻,不可全信的。”
“信!”屈老伯亮出了嗓子,这一声算是把林坤给喝住了,“你说你们要是一般人,能够从真龙里出来?你看看溪滩上这些人,他们可是连一只脚也没有走进去啊。”
林坤看了看一旁偷笑的冉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赔笑道,“我们俩纯属运气好,运气好。”他拉了一把冉冉,递了一个颜色,低声道:“赶紧圆个场,等下越描越黑。”
冉冉立即会意,说道:“对了,屈老伯,您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咱们这墓也进来,还给您添了麻烦,现在外面还出了人命,您说——”
屈老伯深思了一会儿,镇定道:“没事儿,咱们这儿来旅行的啊、探险的啊,还有啥寻宝的反正也有不少,就是村头大兵家搞得那个捆绑经营,这事儿要查也查不到你们头上,等会儿你们回去,就去村里头打电话报警,就说你们是爬山的时候发现的他们。”
“那还得回警察局做笔录啊。”
“哪有这么麻烦!”屈老伯笑道,“这深山老林的,你们就算不打这个电话也没多大关系。而且啊,外面又不是没有明白人,你们以为这件事儿还能见光不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我知道你俩担心啥,毕竟死了这么多人呢。”
“不光如此,我更担心你说的那东西,保不齐又出来害人。”
说到这儿,屈老伯也免不了愁眉紧锁,“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到底这都是老头子的使命,该怎么做老头子心里清楚,你们就不要挂怀了。”
“可是——”
“哎,我都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俩乘着现在天亮着,到太阳落山前还能回到村里。”
“老伯,不是我们瞧不起您,您毕竟年纪大了,而且我也看你腿脚不便的。”冉冉关心道,她也给林坤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帮忙说说话留下来帮帮屈老伯。
没想到这屈老伯脾气倔得很,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两人劝多了还要把他们赶出来,他怒气冲冲道:“你俩赶紧给我走,再不走老头子就要赶人了!”
说完便抄起墙边的一把笤帚,往林坤床上一打,吓得林坤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拉着冉冉赶紧跑了出去。
“我说我们跑什么啊?”
“你没见着老头赶我们啊!”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真不帮他了?”
“你要相信人家,这老伯能把那只飞尸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抓走,而且将它吊死,可见他还是有点真本事的,所以,你就放宽心吧。”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是吧。”林坤擦了擦汗水,“这太阳真毒,跑死我了!”
“咱们得赶紧走,要不然得风餐露宿了!”
大约走了三四个小时,两人终于回到了大兵家的农家乐。大兵爸爸刚刚从外面回来,遇到了他们,便把他们接到了屋里。林坤回到房间就直接冲了个热水澡,把身上的尸臭洗掉,然后到楼下一起吃晚饭。
林坤向大兵爸爸问起后山的屈老伯,大兵爸爸很是疑惑,说:“你们怎么会遇到那个怪老头?他是个拾荒的老鳏夫,一个人住无儿无女的。”
“偶遇,偶遇。”
“咱们村子里的人都躲着他走,这老头子脾气不好,常常骂人,所以啊,这儿也没什么人稀罕搭理他。”
“原来是这样。”
吃完饭林坤请大兵爸爸帮忙找了一辆去城里的车,特地付了双倍的钱才有人愿意稍一程,临走的时候,他让冉冉用大兵家的座机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开车的司机就是古玩市场的那个狗哥,狗哥见到林坤和冉冉也乐呵了起来,直说到有缘。冉冉神色还是有些紧张,无心寒暄。林坤倒是没什么心事,他问狗哥要了一根烟,两人在车旁抽了起来。
林坤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地上扔了三个烟头,暗自骂道:“现在的警察也忒不负责了,就这个效率还为人民服务呢!”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警笛突兀地回响在山坡下的公路上,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哥们,你说今天的警察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大半夜的,还出勤啊?听着声音,起码有十来辆警车。”
冉冉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林坤,走不走?”
“走,当然走!”
“狗哥,麻烦你了!”
“没事,你们这是花钱买我服务,我肯定是全心全意为您服务的。”
警笛越来越近,整个村庄渐渐热闹了起来,村民们都走出屋子来看看出来什么情况,一下子老少爷们、乡里乡亲都议论起来。
警车刚开进村口,狗哥的车正好驶出,红蓝闪烁的灯光照在玻璃窗上、照在他们的脸上。狗哥坐在车上还不忘跟对面的警察打个招呼,打开车窗伸手就是一根烟。
外面的警察也没多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接过了他的烟,还跟他问了声好,寒暄说这么晚了去哪儿。狗哥笑着说,“去城里娱乐娱乐。”他比了比身后的林坤和冉冉。
那警察往里面探了眼,笑了笑说,“明白明白,赶紧去吧,这城里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车子渐行渐远,警笛声越来越轻,车子行驶在长长的公路上,身后是人群喧闹。冉冉从后窗往外看,警灯闪烁不停,却转眼已经不见,只有声声警笛,似乎隔了很远还可以听见。
林坤回到宿舍已经困得不行,倒头就睡。第二天,起床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和四条短信,分别是冉冉打来的两个电话和三条短信,还有一个电话和短信是冶江的。
“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林坤纳闷道,他一边刷着牙,一边拨通了冉冉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喂,谁啊?”
“你还睡呢?”
“嗯!”
“你昨晚打电话有啥事?”
“没事,就问你睡了没有,要是没睡的话,就想找你聊聊天。”
“聊天啊,哪有大半夜的聊天的,你有心事啊?”
“你说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才两天时间,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你难道就不想和我聊些什么啊?”
“好,那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吧,明天周一上午都是满课,下午三点钟以后没课,你呢?”
“正好,我也没课,那就这么定了吧,我现在好困,让我再睡会儿!拜拜!”
冉冉挂断了电话,林坤无奈地摇摇头,顾自刷着牙,嘴里还哼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