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再次撞梗林妹妹的事儿实在让连瑜哭笑不得,他简直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他的穿越老乡了!还认识简体字,还红楼腔,擦擦擦,熊孩子你该不会真的是穿越老乡逗我玩吧?
这么想着,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秦昭本来眼圈就红,一听这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无瑕哥哥,你等下,我这就叫人给你找大夫
!”
卧槽卧槽卧槽!这绝对是亲父女俩!连瑜赶紧阻止:“阿昭阿昭,我逗你玩呢,那个是我前几天看的一个里的话,我真的没有又犯抽!”嘤嘤,我为什么要用这个“又”字?
秦昭抹了把泪:“你说真的?”
连瑜大汗:“我说真的。()你好好的哭什么,我又不是病的不行了!”
秦昭道:“我哪里是为你哭,我是为那位姑娘哭,你刚才梦里喊她来着…我想起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所以有些难过。”
连瑜愣了一下,看看秦昭,叹了口气:“阿昭,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得?”
秦昭:“啊?”
连瑜躺在枕头上,看着帐子顶,慢慢地说:“这个世界上,人一出生下来,便被分成了三六九等。那些挣扎在底层的人,即使她一辈子没做过一点坏事儿,即使她比大部分都善良,却依然像蝼蚁一般,被随意践踏。而出身好些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根本不把那些出身低贱的人当做人;他们会给自己养的猫猫狗狗船上漂亮的衣裳,给他们吃各种珍馐美味,却不肯对那些跟他们长得一样的人分上半分的怜悯……”
“阿昭,我这段时间认识了好多出身不错的女孩子,杨玉贞那样的就不说了,可其他的女孩子呢?她们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把身边的丫鬟仆人当做牛马来看待,有几个肯对一个□□有一点同情?别说流泪了,只怕是觉得提一下,都会脏了她们的嘴巴。”
连瑜说完了便紧紧闭了嘴,不肯再讲什么,秦昭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她而言,不管是县主还是任娇娘,前者固然身份高贵,可后者何尝不是有血有肉知道疼的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有人这么漫不经心地就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她想起在西蛮入侵中死去的亲人,那些西蛮人,何尝不是没有把他们大郑人当人看……呵,说起来,不爱惜民众的上位者,某种程度上比西蛮人还可怕:至少,老百姓可以离开边境到别处生活,躲开西蛮人。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达官贵人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撞上。
“你知道我过去为什么不喜欢贺秋容?她曾经因为一个丫鬟不小心说了一句‘这衣服去年正好,今年竟有些瘦了”便让人把那丫鬟赶了出去,结果被管事卖掉……你道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因为那个丫鬟被卖到了挽香阁,被燕惜惜收了做贴身侍女,我见过她好几次,名叫小喜,她脸上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她才十三岁,燕惜惜对她挺好的,还答应日后帮她掏钱,让她干干净净地离开挽香阁。结果后来,她被一个当军官的强买了去,没半个月便给折磨死了。那小喜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因为父亲生病才卖了她做丫鬟,想着把她卖到官宦人家总不至于太遭罪,谁知道……呵呵,当然,贺姑娘恐怕不是故意的,她大概以为丫鬟被卖出去,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吧!”
“贺家门风还是不错的。本地的那个赵大户,你大概认识,他家名声好啊!姑娘各个贤良淑德,连带出来的丫鬟都各个知书达理,比得上小门小户小姐的做派。可你知道他家为什么这么养丫头??他家专买七八岁的女孩子,养到十四五就转卖到出去……你知道她家把丫头卖到哪里去么?你肯定不知道,呵呵,当地人都猜不到的。他家啊,丫鬟全都卖到外地给有钱人家做小老婆。反正离得远,卖的时候又是分开地方的,对外便说这些丫头是没落的官宦人家小姐,这样能卖出好价钱!那些女孩子为了自己的日子不会更惨,也只能默认这个说法,不敢提自己是赵家的丫鬟……”
“还有那,那个冯家,他家啊……”
连瑜一桩一桩地把这些当地豪门的龌龊事儿说出来,秦昭听的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些人在外面看,也都是光鲜亮丽,想不到私下里竟然龌龊至此……
她听得心潮起伏,连瑜那边却越说越慢,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没了动静。秦昭低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秦昭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外面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她听得心烦,这样子怎么能睡好?便伸手把窗户关了。
秦昭又走回床边,看连瑜头上微微有汗,顿时又觉得关了窗户不是好主意,便又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来来回回两次,她心里也烦了,索性把窗户关了,走回到床边拿起扇子给连瑜扇了起来。
连瑜瘦了很多,眼圈发黑,看着十分的憔悴。秦昭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发酸,想起他阵子还高高兴兴地让人置办任娇娘用的的东西,结果一转眼便成了这个结果……连瑜虽然风流,可对任娇娘确实真心实意的。他也未曾骗过谁家的女孩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秦昭觉得挺可笑的,照理说自己的父亲也好,伯父也好,比较熟悉的穆叔叔也好,都是人品端正,连妾都不纳一个的人。她从来都觉得那种风流多情的才子听着就不靠谱,可放到连瑜身上,她竟不觉得有多糟糕。
“也不知道日后谁家的千金有福气嫁你呢!”秦昭看着连瑜的那张俊脸,心中暗道:“不过到底是有福气还是倒霉,还真说不好,若是我的丈夫对自己温柔体贴,却偏偏风流多情,见一个爱一个,我绝对是一天都不能忍的。不过似乎许多女孩子都不在意这个,说起来,连瑜的母亲与芳姐感情还很好呢!这世间本就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有。”
秦昭一边正在胡思乱想,门一开,芳姐跟丽苏走了进来,芳姐一见秦昭在打扇子,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把扇子抢过来:“哎呀,这哪里是大姑娘该做的事儿!”
秦昭笑道:“外头蝉叫的太吵,我关了窗户又觉得屋里闷的慌。”
丽苏笑道:“是我的不是,跑到外头便不知道回来了!我明天上树把那些蝉都摘了去!”
秦昭大汗:“不用上树,外头有卖沾知了的网子。”
因连瑜睡的香,几个人也不敢大声说话,秦昭见此情形,便说先回去,等傍晚的时候再带了弟弟过来跟连瑜玩。
秦昭这边走了,芳姐盯着已经关上的门发呆,好半天才小声说:“再没有比大姑娘更好的了。”
丽苏深知连瑜这位姨娘心里的念头,不想打击她,但忍不住小声说:“公子跟大姑娘蛮投缘,只是,我觉得大姑娘是把公子当哥哥。”
芳姐愁道:“可不是,瑜儿也只把大姑娘当妹妹!唉,多好的姑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了这么多次,怎么就是死活都把她当妹妹呢?”
丽苏心想,就是天天见才会当妹妹啊!更何况:嗨,他们俩要不是彼此当兄妹看的话,秦大人怎么会允许他们这么随随便便地见面?别的不说,就我家公子那名声。阿弥陀佛,公子我真的不是偷偷编排你……
秦昭自然不会知道芳姐她们的对话,她看看时间,赶紧跑到冯先生的院子里上下午的课程。
冯先生最近越发雅致了,在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见她过来,便叹道:“这地方的花草真好养,随便种一把都鲜艳明媚!”
秦昭一扫眼,花圃里种的都是些不值钱的花儿,便笑道:“若让那些酸文人看了,可要笑话先生种的东西俗气了……”
冯先生嗤了一声:“他们也得看得见!再说了,什么俗气不俗气,不就是便宜么?这些人呢,装的清高无比,心里却最喜欢钱了……那些闲着没事儿在家里玩盆景修林子的,说白了不都是砸钱?”
秦昭哈哈一笑:“人家说那是风雅嘛!”
冯先生撇嘴道:“风雅屁!真的雅人,对着狗尾巴草都能看出已经来,就是那些俗人才什么东西都要贵的!”她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也是穷鬼一个!”
秦昭也忍不住笑起来:“回头我跟父亲说,给先生加些束脩……”
冯先生摆手道:“嗨,说着玩呢,你爹爹给我的束脩还少么?我过去那些嫁妆,一年的出产也才一二百两,听起来是比我当先生赚得多一些,可那会儿什么钱都要自己掏,一年也攒不下来几十两呢!现在一年这几十辆,吃穿用度全都不用花,连笔墨纸砚都是你给备齐的。我还能缺什么?这要是再伤春悲秋,可就真是无病□□了。”
秦昭心情本来不太好,可跟冯先生说了几句话,便觉得神清气爽了:她这位先生,有傲骨却没傲气,有才华的同时却又非常懂得享受生活。跟她相处,时时刻刻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秦昭跟冯先生聊着,也帮忙给那些花浇了水些水,灿烂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过来,秦昭看着冯先生的脸,心里想:这世界上好女子其实很多,只是这个好,并非与出身门第相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