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七八个星天外闪烁,薄云层层叠叠为清风所送,遮住月华,透过淡淡云下余晖的销金城,万籁俱寂,偶尔从巷道传来一两声犬吠与婴啼,还有睡梦中百姓的呢喃痴语。
烟雨楼楼门前高挂两盏长明灯,悬浮地灯火下是两个守卫,尽管此时已是深夜,仍旧不曾有丝毫松懈。
白云清围绕着烟雨楼打量许久,夜里的防备虽轻了许多,却仍旧有岗位轮换,他观察半个时辰左右,仍不见守卫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又半个时辰,才有新的一队兵士从街头重步走来,先是楼阁最上方的亭子换人,而后依次向下,最后两队兵士在门口守卫的交换下完成接班。
此时正是烟雨楼最为薄弱之际!白云清心中计较,以找好突破口,潜伏在离烟雨楼最近的屋顶处匍匐着,紧紧盯着守卫们的一举一动。
又一次换防,白云清身轻如燕,悄无声息滑落在楼阁屋檐下,趁着兵士离开的空隙闪身进楼。
一进楼阁内部,白云清就感一阵阴冷瘆骨之气在楼内飘荡,让人心头一揪,头皮发麻。
漆黑的环境里伸手不见五指,白云清真气汇聚两指,轻轻一点双目,从眼前划过,眼中青光一闪,楼内景象一一入眼清晰。
此层是烟雨楼第三楼,楼内的装饰多以雅阁单间相配,陈设颇有古遗风,单间外的大厅靠角是楼梯口,大厅内有屏风数几,琉璃灯盏悬空,更兼有诗赋名画高挂,若是白日定是金碧辉煌,美不胜收,颇让人目不暇接。
行至梯口,那股阴冷瘆人之气愈发清晰,待白云清闭目感知,隐隐是从楼下传来。
带着疑惑悄悄从楼梯一跃而下,顷刻之间已坠三楼,只听呼的一声,白云清双腿在落地瞬间腾起一阵风浪气旋,将他盘托在离地咫尺之空。
收放自如地敛息屏气,凝神感知下,他已将底楼打量清楚。
底楼除了大门外,只有一处前柜,与后厨屋,在往偏僻处则是酒窖,楼内陈设简单仅几条桌椅板凳,茶壶几个,应该是茶坊一类。
寻思半天,已确信那气息就是从底楼传来,却无丝毫线索,一时间白云清心中不免有些气恼。
而正当他懊恼时,楼梯口处的下方竟隐隐有脚步与人语声飘飘忽忽传来,白云清倾耳一探,已明白那楼梯下别有一番天地,恐是密室,而里面传来的声音应该是有人从里出入!
谈忙闪身跃上二楼,俯身伏耳在地,凝气敛息,静静窥视着那声音传来处。
但闻嘎吱一声,一束烛光摇曳,两道人影从梯口渐渐走出,白云清惊愕地瞪着那二人,神色疑惑,怎会是他二人?
来人正是销金城老城主唐禺与他的红甲武士唐朴文,二人轻声细语地商量着,似密谋着什么。
白云清正欲听个真切,抚耳一动,两人的谈话却又止住,只是静声离开。
忽地,唐朴文朝着白云清所藏梯口大喝一声“谁?”
白云清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正欲起抽身而动,却又听唐禺说道“有老鼠?”
唐朴文盯着此方摇头,解释道“回主人的话,没有,只是小心为妙……”
“一惊一乍的!回府!”
唐禺不满地哼了声,甩袖在前,向屋外走去。
唐朴文低头不语,紧跟在后。
眼见二人出屋,白云清方才松口出气,不免有些暗自侥幸,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不曾想是唐朴文诈自己,幸好自己沉住气,未慌忙抽身。
自己虽能来去自如,亦不惧唐禺二人,只是楼阁护卫颇多,若是吵闹必然引起事端,况他二人只不过凡人,自己在事情未浮出水面之际,断不能出手杀之。
待确定二人已然走远,白云清蹑手蹑脚地来到梯口,掀起地道的夹板。
嘎吱!
仅一瞬间,那股令人堪忧的阴气就从其下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他身体,白云清双目闪过一丝坚决,蓦然向里走去。
顺着楼梯向下,似无尽的深渊,未有边际,越往下,那股气息就越明显。
道口没有多深,随着他转过三个梯口,便已至最深处!
周遭空旷无比,仅仅只是一片空白的屋子,再无其他东西,这不仅让白云清更加疑惑。
他仔细端详半天,也不曾发现有一丝异样之处,除了这空旷的房间里时不时从地底散发出那股阴寒之气。
“当真奇怪!莫非还有其他机关,通向他处不成?”
白云清嘀咕两声,仔细寻找,也不曾发现,无奈之下他只能折路原返,失望之余却也站在梯口回首驻足。
正当他疑惑屋内的地上仿佛画着什么时,他耳中似传来踏步之声。
有人来了!
他暗道一声不好,飞快向上急促跑去,刚至出口处,便听叽咕一声,烟雨楼底楼的大门已被打开,走进两个人。
两人嘀咕地交谈着,白云清趁机跃上二楼,知道再无结果,转身离去。
“有人来过!”
忽地楼下一声惊呼,方知事已败露,自己慌忙中早已来不及合上梯口。
“来人!戒备快!别放走一只苍蝇!”
只听楼下慌张地怒嚎,楼层里传来索索铛铛的脚步与兵甲相撞之声,白云清唯恐被人察觉,脚下真气带风,闪身飘过顶层楼,向远处的房檐跃去。
“贼人在那儿!”
一个眼尖巡逻的兵士高呼道。
所有守卫闻声而动,向外突击而出,但仅仅是片刻,白云清已越过鳞次栉比的排排屋顶,消失在兵士眼中。
“追!搜!仔细地搜!将贼人找出来!”
唐朴文眉头紧皱,带着怒火冲守卫的兵士咆哮。
唐禺挥手阻止,眼中忽闪一丝精明,脑中恍然有一计,声如洪钟道“那贼人恐就是昨夜凶手!向全城发布通告,一定要抓住他!”
“是!”
众兵士领命,迈着小跑麻利地离开。
唐朴文望着唐禺,满脸不解,忽而望着白云清离开的方向,恍然点头,明白其中意味。
“事情做的怎样了?”
“东西已经到手了,并无一丝遗漏,一丝破绽!”
“很好,成败在此一举,我恐已有人察觉,今夜这人怕不是最后一个,这件事尽快完成,不能一拖再拖,必须放手一搏!”
“属下领命!”
“东西处理可妥当?”
“一切安好……”
唐禺冷哼一声,拂袖进屋,双手靠背而行,唐朴文紧随其后,二人所言亦不知何事……
且说白云清一路奔走,行至客栈已是大门紧闭,而烟雨楼那边街道火光冲天,想来那二人经此一时,恐被打草惊蛇,开始慌乱。
围着客栈转行一圈,寻得一处正开的窗户,斜月相照,灯火尽灭,也不知是否有人?
白云清纵身凌空,轻轻落在窗扉前,翻身滚落进屋。
忽地,就在他进屋的一瞬,整间屋子霎时间烛火通明,照耀如白昼,突如其来地一幕不禁让他心头一颤,楞楞地看着屋内站着笑容可掬望着他的人。
“是你!”
白云清大为吃惊,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替他解惑提供线索的疯和尚。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整座客栈仅此一间房开着窗户?
“嘿嘿,小施主,正是贫僧,贫僧已等候你多时嘞!”
疯和尚哈哈一笑,手中蓑扇撇在胳肢窝间,坐在床沿,一手扣着脚趾头,一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放嘴边轻啄两口,啧啧地发声品尝。
“我在想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白云清警惕地盯着他,已将问天解下握在手中,神色紧张,身体呈欲功进退之势,不曾挪动一分。
“哎呀呀,莫慌莫慌,贫僧没有恶意嘞,反而有些苗头要与你细说”
疯和尚忽地光脚起身,似笑非笑地甩着手中酒葫芦向白云清走来。
“劝你最好别动!”
白云清手臂一伸,问天剑芒一展,仅在离疯和尚喉咙毫厘间停下。
而他并无停下脚步的意思,仍旧缓缓向白云清靠近,但令白云清不曾想到的是,随着疯和尚一步一步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推力从问天的剑尖传至剑柄,而后不断冲击着他的手臂,让他踉跄退后几步。
惊骇之余,白云清忙双手相握,紧紧抓住剑柄,却见疯和尚蓑扇轻轻一挥,他只觉虎口一震,问天脱手而出,哐当一声平落在地上。
“小施主,何必这般火气,虽说年少轻狂,你师父难道没教导你见了长辈不可刀剑相向麽?嘿嘿,看,吃亏了吧……”
疯和尚眯眼摇头直笑,语气中说不出的嘲笑味,落在白云清耳中只觉无比刺耳,顿时让他脸色阵红阵青。
“哎呀,好啦,好啦,贫僧找你可是有正经事交谈嘞”
疯和尚用蓑扇轻拍白云清胸口,示意他宽心,随即严肃正色地道。
白云清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这疯和尚一改往日模样,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也削减了他出现在此的疑惑,继而冷冷地问道。
“何事?”
“你可知你去夜探那烟雨楼时,销金城又又有一起命案发生!不仅死者死法尤为相似,而且其中死因更是离奇古怪!”
“哦?怎生离奇?莫非是疯和尚你追那东西所为?”
“若是那东西做的,我也好收了他,只恐那东西已察觉到我在寻他,这次与上次一样,死者都是被人用刀开膛破肚!”
“又是这样?”
白云清惊呼道,总觉得事情并非偶然,两个死者如此相似,恐怕背后定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