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千在软禁中忐忑了几日,外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问守门人,得不到一字,只祈求上天千万保景瑢平安。
她在夜里做了噩梦,看到景瑢浑身是血,痛苦凄惨,吓醒之后便发了疯一样心乱,毫无睡意,在房内踱来踱去。
黎明时分,外头安静得可怕。华千听到一记敲击声,房门就被推开,冲进来两个人。华千看见来人即兴奋起来。
在前那人低声道:“不要出声。”即抱了她跃出房间。这人轻功高超,轻轻几跃,已出院很远,最后站在了西锐药庐山门外。
华千抱着那人不放手,嚎啕大哭。
“我搞砸了……”
“不,你做得很好。不要哭,快和陈统领下山,他会送你回阳京。景瑢将一把长剑缠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她却死死拽着他的衣袖。
“我就说一句话。我想你,日日夜夜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非你不嫁,生许多孩子,你踹我也不走,你要喜欢其他女人,我就杀了她,呜呜呜……“她踹着气哭,呜呜啊啊,语无伦次。
“好了婷妤,你说太多了。霍名,保护她安全。”
陈霍名应命,带着李婷妤飞身消失在夜幕中。而李婷妤又喊:“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绝不!”
景瑢没有立即返身进门,对李婷妤的举止大感意外,这种深切沉挚的情谊大概连木石都会为之一动。景瑢自多年前遭一劫,已心如死灰,不料想被一个小丫头绊住。
晨曦出现在东方,他兀自站了一会儿,返身跃回幽静冥黑的大门内。
陈霍名一人护送李婷妤快马出西锐,直向阳京方向奔去。李婷妤知道情势紧急,却为旅途感到苦乏,一路上郁闷煎熬。
“你当初打我一拳,我还没算账呢!”她向陈霍名叫起来,陈霍名面无表情,说:“待到阳京,公主可以报仇。”
“我会的。不过看你是居剑山庄的人,我会饶你几分。”
“谢公主。”
“别叫我公主。你们叫景瑢什么?”
“庄主。”陈霍名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喜滋滋的李婷妤,冷笑道:“公主莫要多想,你是不可能做我们庄主夫人。”
“为什么?”李婷妤差点拔剑跳起来。陈霍名不说话,李婷妤咬牙又问一句,他仍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恼得拔剑向陈霍名刺去。
“我现在就要报仇,看招,决不饶你!”
陈霍名勒马抵招,对付李婷妤游刃有余,过了几十招,她已精疲力尽,倒地大骂。
“等我成了你这龟孙子的庄主夫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霍名轻蔑地盯着她,使她又一阵火气烧上来。
“我和他都有肌肤之亲了,你等着瞧好了!”李婷妤气极,喊了话之后才悔不当初,脸红起来,闭口再也不支声。
休息毕,二人又马上赶路。十多天,二人到达阳京。进城之际,陈霍名对李婷妤倒客气许多。
“公主您是真性情之人,陈某很佩服您这样真情真意之人。庄主早年颇受了些苦,若公主真心实意钟情于庄主,请您一定不要动摇自己的决心。”
李婷妤意外于他的态度,对他这番话深感震撼。她羞怯地问景瑢以前的事情。
“庄主继位前与一位名门小姐结情很深。”
“后来呢?”
“那位小姐为了自家利益迫害居剑山庄,利用庄主。”
“怎么会这样。”
“老庄主在这件事情上去世了。所以庄主怀着极大的苦楚继承庄主之位。那时大半的人反抗庄主,可想庄主当时的处境有多困难。”
“是啊。单单情人背叛我就生不如死了。”李婷妤缓行向宫门,对陈霍名顿时有了最大的亲切感。
“我之前多么瞧不起他啊,天下人大半也是这样的。原来在我们不知道的年岁里,他做了很多事,是不是?”
“不尽然。”陈霍名反驳她,“在你们不知道的年岁里,他做的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这一切,希望今后庄主能亲自告诉您,那时候,我陈霍名任您驱遣。”
李婷妤回到阳京,却不呆在宫中,整日在千华楼,以主人的身份了解西锐形势,可是所知并不多。
有一日,展宁玉突然出现,手执居剑山庄玉牌,那是庄主的一种诏命,还有一卷帛书。
居剑山庄庄主之命,展宁玉重掌千华楼。李婷妤仿佛感到自己与居剑山庄脱解了唯一的关系,怅然若失。
“从今日开始,我们谁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我是如此,你是如此,庄主也是如此。天下逃不过这场劫难。”展宁玉向李婷妤说了这样一番话,使得李婷妤翻卷而来强烈的不祥之感。
“展小姐,你什么意思?”
展宁玉摇头,对着千华楼大堂流下眼泪,轻轻哼起了曲子。
李婷妤烦闷地回到宫中,宫女欣喜地跪了一地。
“恭喜公主!西锐取药的事情有眉目了!”
“放屁,我又没生病……什么!西锐……真的么,怎么说?!景……居剑山庄取到药了是么?”
“公主不要急。我们是听莫总管说的,西锐捷报,望翎阁取了松机药,人已到西关了。”
“什么?”李婷妤瘫坐下来,“那……居剑山庄呢?有消息吗?”宫女摇头。
李婷妤慌忙爬起来朝外奔去。她一路快跑,直奔宫门城楼上。
“秦牧!”
秦大将军的行踪可算牢牢掌控在这位公主手中。他也算到这姑奶奶所来何事,一脸笑意地迎上来。
“公主找下臣什么事?”
“景瑢回来了么?他平安么?”她一把抓住秦牧的衣领,他不敢使力,轻轻挣扎,“公主,将士们都看着呐。别急,庄主当然平安啦,谁动得了他分毫啊。过几日,他就到阳京了。”
李婷妤松了口气,放了手。秦牧不怕死地笑道:“难道公主没听说么,这药是望翎阁取了的,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秦牧!”李婷妤扯住他的衣领大骂,“老娘除了景瑢谁也不嫁!绝不!你小子给本公主听清楚了!我要嫁景瑢!”
历朝历代估计没有如此豪放的公主,站在皇城之巅喊叫着要嫁给谁谁。
周溢青与景瑢几乎是同时到达阳京,两方折将都不少,而西锐老人已于日前与世长辞。
李婷妤当晚就潜出皇宫,到了景瑢住处。挡人的依旧是那个邢风涯。
“放她进来吧。”房内的人发话。李婷妤欣喜得意,向邢风涯亮亮剑,大步走进了房门。
甫一进门,她全身的细胞就都歇下来了。大家闺秀的全部美德立即窜出来,十八年了,她这副样子若被她父兄看见,必然有一番相拥痛哭。
“你……你回来了。”她局促不安地站在较远的地方。
景瑢坐在那儿,朝她笑了笑,“你看上去非常好。来。”
李婷妤走过去,站在他身前。景瑢仰起脸看她,面如白玉。
李婷妤在他眼中看出不同以往的东西,感到一阵心悸。
他把她抱在怀里,头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李婷妤晕乎乎的,欣喜过度,听见他温柔的声音:“那一晚别后,我就日夜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