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倒是很安稳。
冷家人一直住在宅子里,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的妥妥帖帖,倒是与外界人接触不上,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一直到第三日,蒲巴伢才派人来,请冷宵进宫。
而冷宵打从进入到都城,住进这间宅子里的那一刻开始,便等待着这一日,所以当这一日到来了,他并没有丝毫的紧张。
倒是梁浅和冷迟、冷老夫人等人,见冷宵要一个人进宫,一个个都不放心起来。
尤其是梁浅,死死的抓着冷宵,完全就是不想让他去的意思。
冷宵笑着用力握了握梁浅的手。
“我没事,放心。”
“我放心不了,万一你不回来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想让他跟别人叫爹,我还不乐意呢!”
冷宵:“……”
这都哪跟哪?
“放心,我的孩子,这辈子只能姓冷,而且我此去并没有什么危险,放心,我心中有数,我现在不止有你,还有孩子,还有父亲和祖母需要守护,总不能到时候见到冷月,我没人交给她,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扒了我的皮都是轻的,所以,我怎么可能做让自己只身赴险之事?”
梁浅想了想,觉得冷宵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还不放心,但也只能松开手。
而另外一边,冷迟已然走了过来,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抬手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冷宵的肩膀,将所有的嘱托和叮咛,全都融进了这个动作之中。
冷宵定定的望了冷迟一眼。
而冷迟此刻已经收回了手,正起了神色,缓缓开口说道:“去吧。”
“父亲,孩儿去去就回。”
说完,冷宵便跟着前来请他的人,大步走出了宅子。
冷迟和冷家的其他人,都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冷宵离去的背影。
虽然按理说,冷宵此去确实没什么意外,但那个羌无大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谁都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里又是羌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
所以冷家人的心全都在胸膛里高高的提着,却没有一个人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因为此刻,他们只能相信冷宵。
相信冷宵,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冷宵出了宅子,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行驶着。
不同于西凉和大周,这里的人住的房子大多是青石砌成,街道两旁虽也有集市,集市上虽也有行人,但是繁华程度对比大周和西凉的都城,还是要逊色一些。
冷宵坐在马车之上,始终都面无表情。
不自觉的,他想到了冷月。
如果是冷月,遇到这样的情形,会怎么处理呢?
应该,游刃有余吧。
毕竟,好像天大的事情落在冷月的身上,都能被她淡然处之。
有的时候,冷宵真的很羡慕冷月那样的性子和心思,如果自己也能够拥有,怕是有些事情,就不是同样的结果了。
但人各有异,他虽然羡慕,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其他,毕竟,冷月是冷月,他是他。
思忖间,马车已经行驶进了宫,对于这一点,冷宵倒是微微有些讶异。
毕竟,之前不管是在大周还是在西凉,皇宫之内再大,也只是允许人步行或者是乘坐轿辇,却从未允许马车驶入。
不过不得不说,不管是哪里的皇宫,都是大的没朋友。
好在他有马车,倒是可以省去不少的功夫和时间。
很快,马车停下,外面有人唤了一声,冷宵也随即应了一声,收敛了一下心神,下了马车。
和西凉和大周的中原皇宫不同,羌无的皇宫也是由青石堆砌而成,而且宫顶没有那么多的阆椽或者是装饰,虽然看起来少了几分精美,但却平添了几分庄严和肃穆。
冷宵只是简单的观察了一下,便随人进入了宫殿之内。
而他意料之中的大阵仗,却并没有出现,眼前的宫殿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绘制着美轮美奂的壁画,高高在上的青石椅上,蒲巴伢威严而又肃穆的坐在那里,一身黑色的羌无长袍,装扮和外表和那日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是气势上,明显有所不同。
冷宵定了定心神,见宫殿内只有蒲巴伢一个人,眉心不禁微微动了一下,但却依旧没有失了礼数。
“草民,见过大汗。”
“你应该叫父汗!”
蒲巴伢淡淡的开口,威严肃穆的声音在宫殿内隐隐响彻着,倒是带了一种别样的气势。
“父汗!”
冷宵顺着蒲巴伢的话,叫了一声,蒲巴伢一张严肃不已的脸,这才露出笑容,甚至于干脆起身,从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走了下来,来到冷宵身边。
“之前一直没有让你进宫,主要是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便你出面。”
“父汗可将刺杀你的人惩治了?”
“自然!”
说起这件事,蒲巴伢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一丝只有上位者才有的,异于常人的自信和笃定,以及不可一世。
冷宵眸光微微动了动。
之前蒲巴伢不是说,是为了惩治那人才要认自己为义子的么?可是如今,他已经将那人惩治了,并没有需要自己出面的地方。
所以,蒲巴伢难道还有其他的目的?
似乎是看出了冷宵的心思,蒲巴伢不禁朗声一笑,随即抬手,重重的拍了冷宵的肩膀一下。
“之前认下你,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是个做什么事都喜欢做好万全准备的人,所以当初,并不是因为其他目的蒙骗于你。
只是后来,我有了更好的办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人惩治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你出面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三日之后,我才让你来见我?”
听蒲巴伢这么一说,冷宵立刻敛起心神,擎着一张无恙的脸,朝着蒲巴伢躬身说道:“父汗英明,儿臣并无其他想法。”
“哈哈!”
知道这是冷宵客气的说辞,蒲巴伢倒也不恼怒,只是微微收敛了一下笑意。
“今日找你来,是因为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父汗有什么事需要儿臣去做?”
“最近一段时间,我羌无、还有大周,一直在攻打西凉,并且一鼓作气,拿下了西凉好几个城池。
只是在这个时候,西凉的皇帝突然驾崩了,原来的太子江听白登基称帝,并且修书给我,要举行三国会谈。
那个江听白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心知肚明,所以我打算,让你去!”
什么?
听蒲巴伢这么说,冷宵骤然间抬起头,用一双宛若夜狼一般幽邃而又锐利的眸子,毫不避讳的,直直的朝着蒲巴伢看了过去。
而面对冷宵的目光,蒲巴伢也没有丝毫的示弱,反而是十分大胆而又猖狂的回看了回去。
对!
没错!
就是你想的那样!
羌无这位新帝刚刚登基就要弄这个什么三国会谈,目的很简单,要要回他们丢失的城池,而对苦苦将城池打下来的西凉和羌无来说,自然是不肯的。
这次会谈,凶险万分自然是不必说。
听说那个江听白心思深沉而又阴险,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示人,说不准就会将他们羌无和大周派去的人扣留,以此为要挟,逼迫大周和羌无不得不归还城池。
蒲巴伢想了一整天,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冷宵是大周人也好,是西凉人也好,但总归不是羌无人,就算是西凉的新皇帝要将人扣留,也绝对威胁不到羌无。
反而,如果冷宵代替他们这次出面谈判,如果成功了,对羌无来说还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只有派冷宵,才是万无一失,而且不管结果是什么,都没有丝毫损失的万全之策。
蒲巴伢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也完全没有要掩饰,或者是找出其他的说辞,而冷宵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和之前没有什么异样,却已然判若两人的男人,不由得冷笑一声。
“大汗真的是打的好算盘!?”
“都说了,要叫父汗!”
“不必了!”
冷宵向后退了一步,单手放于胸前,朝着蒲巴伢做了一个羌无行礼的手势。
“救下大汗实属巧合,那日就算是别人,想来我和浅儿也会救,恩将仇报之事,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想到,会是大汗你……
冷宵自知身份卑微,攀不得大汗,但冷宵敬重大汗是一诺千金之人,现只求大汗放我和我的家人平安离去。”
冷宵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余地了,而蒲巴伢也一改之前的笑容满面,突然间凛起神色,似笑非笑而又深沉不已的朝着冷宵定定看了一眼。
“所以,你这是不愿意了?”
“不是不愿,实在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不能答应。”
“冷宵,你别忘了,你现在人在羌无。”
“所以草民记得当日大汗的承诺。”
蒲巴伢这一次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眸。
片刻,淡淡开口道:
“是,我是对你和梁浅有承诺,可其他人,我却没有。
所以,你那些尚在宅子里等待你平安归去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