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妹夫打来的电话,说妹妹新生的女儿胃肠道出血,生命垂危,让我快快去一下。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昨晚才得到消息,说妹妹顺产,母女平安,为什么今天竟至于这么严重?
我这个妹妹就象是我心尖尖上最柔软的肉,轻轻一碰便痛切心肺,我们自幼感情极好,也许是天**美的缘故,能引起我的好感的人必是人间精品,倘若长成第八个小矮人,品格不管多么高尚也引不起我的丝毫兴趣。而妹妹正迎合了我爱美的天性,精致的五官加上血缘亲情,让我多年来对她呵护备至。也许是年长她七岁的缘故,对她竟有一种近于母性的感情,有一种想为她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冲动,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最美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
匆匆忙忙赶到县医院,妹夫已让女儿入院了。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看到这个孩子便有一种想把她揽入怀中的**。她是一个可爱的宁馨儿,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象两颗亮晶晶的黑葡萄,粉嘟嘟的小脸上有两只浅浅的酒涡,五官象大师级的雕塑家精雕细刻而成,那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丽令人不由得怦然心动。只可惜她脸色苍白,两片线条优雅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孩子紧握着小拳头不时地抽缩一下,医生象走马灯似的来了一批又一批,七嘴八舌地发表着不同的看法:“维生素k缺乏引起的新生儿出血”,听着他们的高见我似懂非懂,心惊胆颤地只盼孩子快快好转,但令人焦灼不安的是出血的迹象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这么一个小小的婴儿,如何禁得起这么长时间的出血?随着不断沁出的鲜血,小女孩的生命正一点点地流失,我仿佛看到老天爷正后悔把这么精致的尤物降落人间,难道只让我们匆匆一面就要让她回归天堂?
我忧心如焚地找遍了所有医生,求爹爹告奶奶地恨不能给他们下跪。正当我绝望至及的时候,哥哥嫂子挽扶着妹妹来到了医院,刚刚产下一女,妹妹还十分地虚弱,看到女儿气若游丝,妹妹吓得一个劲地哭泣,不管我怎样劝她,她都不能自已的守在女儿身边撕心裂肺,看到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我也跟着五内俱焚。
“最可怕倒不是胃肠道出血,要是脑部毛细血管也出血,这个孩子即使抢救过来将来也会成为白痴”医生的一席话吓得我们一家人魂不附体,想起与我同龄的一个女子,她幼年患上脑瘫,至今还象一个婴儿那样由父母照料着,兄弟姐妹弃若敝履,父母却是敝帚自珍视若珍宝,一家人为这个女子耗尽心力,年迈的父母终身都在为此服苦役。
听了医生的话,哥哥把我叫到一边:“长痛不如断痛,如果有后遗症,我们就放弃这个婴儿,我们是哥哥姐姐,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要替妹妹拿主意,千万不能感情用事,不然终身都要追悔莫及。”哥哥非常冷静地分析了各种可能性,一言以敝之,婴儿如果有脑部出血的症状,就让她质本洁来还洁去,不要让她承受人世间更多的痛苦,也让妹妹及早解脱。
从理智上来说,哥哥的话不无道理,看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也深深地体味过诸如此类的悲惨际遇,我不得不承认哥哥具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毕竟,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也与他流有相同的血液。我无言地默认了哥哥的决定。
走进病房,抱起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的身子是那么地轻,象一片羽毛一样,一阵风就会让她远远地飘向天空,从此我们再也觅不到她的容颜,想到这个上帝所赐的宁馨儿,只让我们匆匆一眼,便要天人永隔,不由感到万箭穿心。我后悔了,后悔了做哥哥的帮凶,我舍不得这个孩子!
“哥哥,这样太残忍了,你看这个孩子这么可爱,我们不要擅自为妹妹作决定,这事应该由妹夫和妹妹作主,我们作哥哥姐姐的怎么可以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我吞吞吐吐地把内心的迟疑表达了出来,哥哥却怒目圆瞪,斥责我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成不了大事,这事就这样定了,要怪就怪他一个人,绝对不能让妹妹一辈子守着一个痴呆儿哀哀哭泣。人说长兄当父,最后还是遵照他的决定作了检查。
ct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万幸的是婴儿头部没有出血的症状,惊魂稍定,医生又惊呼婴儿浑身血液几乎耗尽,必须尽快输血抢救孩子,要是再拖延下去,孩子就没希望了。
血库血浆告馨,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供血者,新生婴儿十分地娇弱,不明来源的供血又不敢贸然采用。“我们都是孩子的亲人啊,抽我们的吧!”哥哥第一个伸出了胳膊。医生又告之:“你们是孩子的亲人,但也未必是合适的供血者,为了避免排异反应,新生儿必须采用完全相同的血型,不能象成人那样只要是o型血就可以采用。你们是否可以献血,还得看检验的结果。”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婴儿是B型,哥哥和我是AB型,妹夫是o型,嫂子自称近来身体欠佳没有接受检查,出来的结果让我们傻眼了,身体健康的全不能尽力了,现在只剩刚刚生产的妹妹了,妹妹救女心切,死活不顾医生的拦阻,坚决要求医生为她作了检查,结果出来令我们更加失望,妹妹和我一样,也是AB型。
时间就是生命,眼看着婴儿胃肠道出血的症状还没有得到完全的控制,小小的身子继续流失着宝贵的鲜血,娇弱的生命也跟着在一点点流失,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个个象热锅上的蚂蚁,东窜西跳却毫无办法,最为悲惨的是妹妹,看着她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掉,我的心中就象针扎似的难受。
正在我们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老公飞身前来:“怎么样,怎么样?我忙得要死,来迟一步,对不起,对不起!”他气喘吁吁的,看来确实是有急事脱不开身,我扭过身子假装视而不见,嫂子却一把将他拉起:
“小孩子现在非常危险,需要输血,我们全检查过了,都不合适,你也去查查吧?”老公鸡啄米似的直点头:“那就查查吧!”看他痛痛快快地伸出胳膊,我心中滚过一阵热流,同时在内心里祈祷,但愿老天爷怜我惜我,让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不要落空!
结果出来,医生脸上露出了笑脸:“B型。万幸,其它各项指标都合符条件。”这话是我听到的最美的声音!比任何天籁之音都不会逊色!一家人雀跃着把老公推进了护办室。
象圆珠笔芯那么粗的一根针头扎进老公的胳膊,老公微微颤抖了一下,闭着眼睛不敢看自已的鲜血象水一样的被抽出来。他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就象壮怀激烈的勇士,在心中体验着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那份悲壮和豪迈。
其实献血对一般人而言,不仅对身体无害,反而有利于激活造血机能。老公虽然身体健康,但人却长得比较瘦弱,平时最怕打针输水,一个大男人竟然有晕针的现象,若不是事关紧急,要让他伸出胳膊献血,只怕是万万不能的事情,前些日子单位组织义务献血,他还是出高价找了一个替死鬼,他曾说男人的血不比女人,男人的血是精华,是与男儿雄风连在一起的。
老公脑门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脸色愈来愈惨白,看他那一副绑在刑场上等待大刀砍下来的样子,哥哥不由取笑他:“你搞什么?一个大男人抽点血,至于这样吗?”老公闭着眼睛在空中瞎子摸鱼:“老婆,你在哪里?我真的好紧张。心里抖得厉害!”
看样子他是晕针了,这小子再怎么具有表演天赋,那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却是装不出来的。有人说女人之所以喜欢足球,是因为看到男人流汗的时候感到了性感的魅力,跌倒的时候却又叩醒了母性,呵呵,此时此刻,看到老公流汗,我可没有感到他有丝毫的性感,反倒是母性被唤醒了。
我伸出手去,把老公的手紧紧地抓住,这家伙得陇望蜀,直叫:“头晕,晕得天旋地转。”我又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揽入怀中。
终于抽够了血浆,老公如获大赦抽回了伸得有些僵硬的胳膊,他依然喊头晕眼花,难以支撑,晕针又没有性命之忧,就让他一个人躺在护办室休息吧。
血液一点点地输入婴儿的身体,看着看着,她小小的脸庞变得红润起来,嘴唇也逐渐有了血色,那玲珑剔透的小样我见犹怜,妹妹更是抱起劫后余生的宝贝泣不成声。看到婴孩已经转危为安,这才想起躺在护办室的老公,今天他表现不错,算是救了我侄女一命,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起码的关怀还是应该有的吧?我得不计前嫌看看他去!
推开护办室的门,这个家伙居然酣然入睡了。我轻轻地坐在床前,看着他那瘦削的脸庞,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这个男人,是我相依为命十多年的老公,是我儿子的父亲,是今天救了我侄女一命的人。但同时也是让我伤痕累累,食不甘味的冤家,是让我自尊尽失,颜面扫尽的混蛋!一时之间,多少恩怨情仇涌动在心间,茶楼的一幕象一根针深深地扎在我的心中,拨出来痛,不拨出来更痛,叫我如何是好?经历了这些,看过了这些,我还是原来的我吗?我还会象过去那样老公说什么便信什么吗?倘若心中装了鬼,时时有鬼叩门,我的家还会有过去那样的安宁吗?
正呆呆地想着,老公睁开了眼睛:“老婆,我要向你坦白交代,我主动投案自首,你得遵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对我宽大处理,好不好?”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迷惑地点了点头:“要说就说点正经的,别跟我油嘴滑舌!”老公干咳了一声,润了润嗓子:“我保证不油嘴滑舌,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的话句句属实!”说完了开场白,接着就一本正经地切入主题:
“你的妹妹是AB型血,妹夫是o型血,为什么女儿的血型不象他们却和我一样,你不是怀疑一切吗?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居然就放过了我这条漏网之鱼?”他的话让我如坠五里云雾:“你什么意思?搞什么鬼?”
“我犯下大错,一直以为厶姨妹半边妻,舅母子是自家的,我一个花花公子,自然不肯放过你那风华绝代的嫂子和千娇百媚的妹妹了!这个小孩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女儿啊?女儿随父天经地理啊?”说完就乐得哈哈大笑。狗东西!居然吃起我嫂子和妹妹的豆腐来了:
“我掐死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屁话!”见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我知道自已掉进陷井里了。我狠狠地往他的大腿掐去,伴着一声声鬼哭狼嚎,妹夫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老公连连摆手,笑得差点岔了气:“问你姐吧,我本来想立地成佛的,所以就主动自首了过去的不轨行为,她偏偏不信我的话,道听途说的倒是能引起她的兴趣。”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掐死你!”老公捂着嘴巴,连连点头:“好好,我不说了,但你也不要没事找事,好不好?”
明明知道老公的话是调侃,但心中却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侄女的血型与妹妹妹夫不符,偏偏与我老公完全一致呢?这种想法我自已都觉得非常荒唐,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医生。
“AB型与o型血的人结合所产后代,后代血型可能有以下四种,A,B,AB,o”医生的解释让我觉得我自已是多么的可笑,居然差点又着了这小子的道,往这混蛋脸上糊屎到没有什么,我的妹妹可是冰清玉洁的人儿,竟然也被这混蛋拿来作了笑料!
星宇和苗苗一起赶到医院,抱着娇小玲珑的妹妹爱不释手。听说爸爸为妹妹输了血,更是觉得妹妹与他们血肉相连。小儿子更是傻呼呼地要我再为他生一个同样可爱的妹妹,这下子老公逮到了话题:
“这医院有什么好的,老婆,我们回家吧?回家快马加鞭,争取早日为苗苗生一个妹妹,走啰!老婆,回家生女儿去!”
两个孩子一个拽着爸爸,一个拽着我。一家四口回到家中,锅碗瓢盆交响曲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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