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沒有亮,天边一道即将破开黑暗的,紫金琉璃般璀璨的银河彩带,彩带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学子们便已成群结队地排在杞乐书院门口,队伍分了几段,里面大多的都是从杞乐书院出來去参加沉安城的秋考的。
其中一段带领学子的是个女子,那女子一身深紫劲装,同色束腰,长裤,长靴,一番行头虽然高端却不华贵,样式独特精美并且实用,搭配她上刀削似的眉眼,旋涡一般的眸子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入其中,直看得眼花缭乱一片才肯罢休。
她的一番行头气质,真真让人觉得雌雄莫辩。
“白大人。”旁边的一个学子在呼唤她,“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走后门?毕竟,你看嘛,咱们就连夏考都沒有考完。所说秋考是皇帝举行,但还有同是参加秋考的其它书院学子,而且來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参考人员数不胜数,咱们这样这样,难道不怕引起公愤?”
白司霂白了他一眼,抱胸看着前方排队等着的学子,分外激动的学子,想想自己当初因为沒有直接进入书院,沒有学习到刚开始入门的学科,本來就沒有什么起伏思绪,而现在更是沒有体会到作为熬了这么久的学子,一朝面临考试心下应该浮起怎样的情绪?
除却欣喜,就找不到其它的感情了吗?
旁边的学子见白司霂久久不答,疑惑地唤她:“白大人?”
白司霂回过神來,道:“这样这样这是哪样?咱们正大光明做的事最实用,敞开胸膛供人采拮,一番拿命拼搏的事迹难道不应该歌功颂德,晋升侯爵?如此感叹动地能泣鬼神的壮举,他们不过让咱们参加个考试,有必要引起公愤?就是公了愤了也是为我们遭受的不公而愤啊。”
一旁有学子在闷笑,白司霂斜睨一眼,抱胸无所谓地道:“难道不是吗?咱们也算是参加了夏考,它秋考为何就不能來参加?就因为怕引起公愤?觉得逾矩了?被直接升考所以良心不安?怕这怕那就怕是沒有机会去参考了,你们参加夏考前的辛苦训练难道就因此作废?这二十天带伤训练时怎么沒有说不应该如何?现在到这里來说怕公愤,所以是打算临阵脱逃?”
“白大人别激动,咱们不怕,咱们也沒有想过要逃,咱们能够顺利参加秋考和是您的辛苦,您老消消火,我们沒有觉得会引起什么公愤,毕竟有关系也是一种能力。”
一个学长讨好地道,眼巴巴瞅着白司霂在他面前一个踉跄。
其他学子轰然大笑,这人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么?”
学子们笑而不语,白司霂冷汗淋淋地道:“沒有,你沒错,确实有关系也是一种能力,不过,你说我是谁的关系?我怎么不记得我有靠过别人?”
这下不只是这一个学子回答她,而是几乎每一个她队伍里的人都在回答。“当然是咱们的国公大人啊!”
白司霂眯了眯眼睛,极为慵懒而阴险地压低嗓子,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哦?国公大人?他有什么能让我倚靠的?”
学子们暧昧地笑,“怎么能说沒有呢,大人……您的事,咱们是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好了,国公嘛,他的心思单纯,并且听说秋考现场国公也会前去,国公他生了副病弱躯体,您可得小心着待他啊。”
白司霂:“……”
“胡说什么呢?”白司霂嗤笑一声,“啪”一声拍在那个学子身上,“尽说些有的沒的,还不快点整理队伍,马上出发?”
“是!”学生们急急忙忙站回自己的位置上,固然还在嬉闹不休之前略显沉闷的气氛却已经被那些重新燃起的奋斗力量冲散。
颜墨也会去?嗯,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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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考的会场在沉安城外,离杞乐书院还是有些距离的,白司霂一行人本來早就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经出发了,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秋考会场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会场人山人海了,拥挤的场面虽然被有效的控制下來了,但场面的浩大却是无以言表。
看着这一番景象,白司霂眼角也禁不住一再地抽动,虽然白司霂已经做好会看见很多來自各地参加秋考的学子,但固然人多也就是那个样子,她却沒有听学子们说……
“你们沒有告诉我,沉安城大半的百姓都会來,那些达官贵族士豪乡绅都会來,在朝的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都会來,并且连來参加秋考的不仅仅只有学子,还有那么多的……无业游民?”
众人默。
“白大人,您不知道?自古以來月乏的秋考便是如此啊。”一个学子站在她身后惊讶地道:“这是月乏的生财之道啊,让那些达官贵人士豪乡绅來观看是为了什么?就是从比赛的学子中挑选自己觉得尚佳的,用以商业或其他的用处,而秋考的主办方从中获得受益,参考者们的表现都可以被在场的所有人看个一清二楚。”
白司霂豁然开朗,点点头道:“如果是因为这些原因为竞争,那么他们的目标不是太过于微弱?一点点地囤积肯为自己奔走的,一个个地看能够让自己满意的,不是还有不少人会因此得不到出路?”
那学子摇了摇头,“有些人就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只因为不敢,而如果不是因为有钱人也需要几个或一批表现出众,才学品行值得担当和托付,想要应招的人员也会相应地付出需要做到的事情,而只要是参加了秋考的人,其实力都是可以发展的,王公贵族需要的人,名气不能太大,免得皇帝存了心思,而又要可以发展的,所以不愁会有人因此得不到出路。”
“唔。”
白司霂低应一声,沉默下來看着前方。
学子们疑惑地顺着眼光看过去,被人群紧紧包围着的会场内,有人轻袍缓带,一身陈静的月牙白,画中眉目好似远山,眸中映下深潭一汪,魅惑丛生,又皎如明月。
国公,颜墨。
学子们了悟地贼笑着,朝着白司霂一番挤眉弄眼后才识趣地避开,跑出几步又在一旁对着颜墨眨眨眼睛。
咱们把白大人卖给你了,好好接着吧。
见白司霂毫不迟疑地举步朝那边走去,学子们皆捂着嘴憋着笑。
步伐在喧嚷的人群中有些缓慢却并不沉重,反倒露出几分轻快,一路破水逆流迎上前去,在他身前几步停下。
“司霂。”他含笑唤着,白司霂沉默听着。“你來了。”
“废话。”白司霂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颜墨无所谓地笑了笑,上來携了她的手,白司霂也沒有挣扎,跟着他一起走。
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下,那一抹不纯的白,不洁的黑一起走向后方。
后面是宫中贵人所在的地方,贵人?皇帝。
映入眼帘的是朱红屏风,翠衣罗绮环佩叮咛香风一片,歌舞升平美酒珍馐,正中鎏金龙椅上坐着一抹明黄,向上看才见皇帝有些沉郁不欢的脸庞。皇帝见着白司霂显然是怔了怔,他转身令舞姬和妃子退下,再转过來时,面上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
“白……”皇帝刚刚开口,白司霂已经自主跪了下去。
“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方,白司霂紫衣围拥的脸庞,冷而坚毅。
皇帝坐在龙椅上怔仲着,伸出來的手僵在空中,旁边一双手伸出來将皇帝沒有反应过來的手收了回去,“皇兄,白姑娘來了。”
皇上疑惑地看上去,秦霖微微露出笑意的脸庞正对着他。再看看下方一直跪地不起的白司霂,和皱眉看着白司霂背影的颜墨,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挥手让白司霂起身。
“白姑娘大义,朕忘却不得。”
白司霂沒什么表情地答一声:“谢皇上。”
……
谈话沒有持续多久,白司霂便告罪退了出去,颜墨紧跟其后,等到避开了大多人后,來到专供休息的厢房门前时,白司霂刚刚推开门,身子已经被人从后面一推,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扑了前去,又被人伸手一揽,一按。
被太阳照得温润的衣料温不热他冰冷的身,仅有浅浅清凉又些许温润的呼吸拂在眼前。
白司霂抬头,对上颜墨的眼。
“白司霂……”颜墨语气微沉。
他整个人抵在她身上,修长的指节托在她脑后,免得坚硬的墙撞上她的脑袋。他清冷的语气带着泠泠渠水冲落的梅香,听不出喜怒。
“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白司霂抬头望他,眼神平淡,并沒有什么毫不示弱地回应,也沒有什么要怒目相视的冲动,沒有偏执,沒有解释,那样看着他,看得令他心疼。
这个女人,她一直都在瞒着他做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身边竟然也涌现出一群身份不一的人,且不说染檀,便是幻佩和她的那份相熟,落逸烟如是,苏衿如是,年希如是,秦霖如是。
而她还不知如何跟皇帝谈了怎样的协议,一次也便算了,是他沒有发觉,而接二两三她做的事都是和皇帝密谋达成的。
他竟然,生了些恼怒的情绪。
“白司霂,你告诉我,你又和他达成了怎样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