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凑过来观察着盒子里的物体，“这就是你不择手段想得到的东西？”他看着那块不规则的岩石，有些惊讶，“不过是块石头罢了。”
“石头？”
埃里斯特哑然失笑，“用上千条人命换来的东西，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啊。”
亚尔疑惑地望着他。
“或许叫它碎片更合适，”斯彭斯说，“本质上来说，它跟原石是一类物质。只是由于分离而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但毕竟还是有的。”
埃里斯特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再次合并。”
“怎么合并？”
埃里斯特将石头放在手心里，伸到亚尔面前：“就像这样。”说完，五指收拢，覆盖在外层的硬壳被碾碎，白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掉了下来。片刻后，埃里斯特摊开手，石块不见了，剩下一块黑色的晶体悬浮在他手心里。
晶体呈菱形，色泽十分纯净，如午夜的天空。
“你看。”
仿佛回应了这句话，晶体突然开始发光，渐渐变成了一缕缕黑色的烟雾。那些烟雾环绕着他的手，白皙与漆黑形成极致的对比。黑色的烟雾绕着埃里斯特徘徊了一会儿，慢慢渗入了他的体内。
就在这时，警报声响起。
“怎么回事？”斯彭斯立即朝门口看去。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基地，没有人回答。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亚尔脸色一变，抓起埃里斯特就往旁边一滚。与其同时，数道光束扫射，瞬间将大门炸开。几名黑衣人端着冲锋枪冲了进来，对着猝不及防的人群一阵横扫。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血液和咸涩混合的味道。很快，惨叫声停止了。四周一片寂静。
突袭发生的时候，原本应该守卫在附近的警卫们并没有赶到。
埃里斯特迅速分析出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安排在外面的人手都被干掉了，说明这群人是有备而来；另一种是有人知道他们此行目的，并趁机安排了杀手混入警卫队中，如果是后者，对方恐怕是打着斩草除根的算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是内奸吗？
红眸一转，脚步声渐渐近了。
埃里斯特正想抬手，却被亚尔一把摁住。亚尔用眼神示意他别轻举妄动，他们现在藏身于两座钢架之间，周围被淤泥和运输车挡着，很难发现。斯彭斯就倒在不远处，突如其来的子弹洞穿了他的心脏，汩汩流出的鲜血把那一身白大褂都染成了红色。亚尔把手伸进衣服里，从腰间拔出枪，一手挡着埃里斯特，一手拉开安全锁。
“在这里呆着，”
亚尔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出去看看。”
血腥味激起了他战斗的本能，说话时，亚尔并没有看他。那双紫眸力褪去了慵懒，隐含锐利。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紧绷的嘴角，线条冷酷。现在的亚尔，不再是方才好奇研究他手中石头的青年，而是一把蓄势待发，即将出鞘的刃。这样的锋芒既惊艳，又危险…
抬起的手垂回身侧，埃里斯特默许了这一要求。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沙哑的声音问：“6号、8号，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没有。”
“这里也没有。”
“难道逃出去了？”有人疑惑。
“不可能，外面都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连只虫子也飞不出去。那家伙一定还在这，必须尽快找出来杀掉。”
亚尔在心中默数着，三秒，两秒，一秒……
一只厚重的皮靴出现在视野中。
“什么人？！”
一道冷风袭来，那人拉着机枪‘砰砰’扫射，子弹在柔软的淤泥地里留下了一串痕迹。不等他停止，后心一震，久经沙场的狙击老手愕然低下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口处冒起的血花。被贯穿的冰冷感如此鲜明，是死神镰刀收割灵魂时的哀歌。
“该、该死……”
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咒骂，壮硕的身躯颓然倒下。亚尔放下枪，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闪身，躲在了旁边的帐篷后。
“4号死了。”
“见鬼，这里有埋伏！”
反应速度、攻击能力、射击水平，脑海中对这些数据一一做出分析，亚尔打开弹匣，数了数，还有3枚。
对方是职业杀手或雇佣兵出身，数量至少有10人。
——只能冒险一试了吗？
回忆起之前看过的基地结构图，埃里斯特所在的是c线，离那儿200米的地方有条运输线，如果争取到让他离开的时间，5分钟，不，2分钟就够了。
只要2分钟……
闭了闭眼，思维冷静下来。生死场上搏杀下来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需要的并不是无谋之勇，而是恰当的时机和正确的判断。
机会只有一次，容不得半点差错。
再次拾起手枪，亚尔偷偷潜回埃里斯特身边，把计划告诉了他。埃里斯特听完，没发表意见，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呢，打算怎么办？”
“我会暂时把他们引开，你就趁那个时候——”
“逃跑成功率为64，但从这个计划来看，你的死亡率几乎是100吧？”埃里斯特哼笑，“莫非你以为自己长了翅膀，还能从这上面逃出去？”
亚尔面无表情：“任何计划都有损失，况且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所以，我的好夫人。”
埃里斯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你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亚尔拍开他的手。
“埃里斯特，”白发青年挑高眉梢，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漠然，“与其废话，不如赶紧照计划行事，这样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埃里斯特盯着他，许久，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找到了！”身后响起声音，亚尔倏地转身，把枪就射。
两人都是用枪高手，子弹出腔的时机几乎一模一样。亚尔那枪正中对方腹部，对方的子弹也飞了过来，亚尔本来能躲开，可一想到身后就是埃里斯特，竟硬生生地迎了上去。子弹从肩膀进入，穿透肩骨，然后血淋淋地擦着埃里斯特的耳边掠过。
“他们在这里！”
更多人向这边赶来，亚尔狠狠推了他一把：“还傻站着干嘛，跑啊！”
埃里斯特没动。
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们，二十来号人将他们围住。亚尔恨铁不成钢，只得用完好的那只手握紧枪柄，挡在埃里斯特面前。
“埃里斯特，今天就是你的末日了，好好去地狱参观下风景吧。”
一模一样的台词。
记忆的某处被触动，惟一奇怪的是，这出似曾相识的闹剧似乎被提前了。埃里斯特拍拍衣袖，把亚尔拉到身后，“亚尔，你的心意我领了。”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亚尔瞪他：“你发什么疯，你出门的时候连武器都没带！”
“啊啊，是那样没错。”
“那你是在找死？”
目光在亚尔被血染红的肩膀上停留了几秒，埃里斯特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几人。为首者是个彪形大汉，埃里斯特认识他，或者说，此人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星际海盗团团长格尔尼亚，好大的手笔。”
埃里斯特说，“全宇宙想杀我的人，排起来能绕太阳系三圈。听说你以前在这行的口碑不错，只是接单谨慎，能说动你出马，想必对方开出的价码一定不少。”
“我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格尔尼亚说，“自你继位后，数年间发动了无数起战争，死在你手里的人，堆起来能砌成一座王座。你就是坐在白骨之座上，嗜杀成性的魔王，杀了你，也算为民除害。”
魔王？
埃里斯特倒是没听过这个传闻，看来他的形象，在某种刻意曲解下，已经被彻底妖魔化了。
“你这个暴君！”
红玛瑙般的眸子轻轻扫过那个愤然的年轻人，埃里斯特一弯唇：“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张扬跋扈、残暴不仁！”
黑发男子轻哼：“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就你们这样血气方刚的小屁孩才会当真。我的绰号的确是‘傲慢之君’，可那跟我的性格毫无关系。”
血红色的眸子眯起，长发开始无风自动。
“连四王名号的由来都不清楚，就急巴巴跑来送死。”埃里斯特往前迈进一步，抬起手，“也罢，我就好心送你们一程好了。”
“你问我何以为王？”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瞬间爆炸，脚下的大地像被一只无形的爪子挖空，一团巨大的黑色球体自背后缓缓升起。
埃里斯特笑了，“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