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扔过来一张精致的卡片时，容静熙疑惑得抬起头看着慕凝，“这是什么？”
慕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把椅子转了半圈面对墙壁，语气难得温和：“马氏夫妇下个月要举办一场慈善义卖会，之后有个庆功酒会，他是公司的重点客户，这次会面，我要拿到他手上城东那块地皮的开发权。”
容静熙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然后？”
“我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去。”慕凝抿着嘴角，把容静熙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估计你也没有参加聚会用的礼服吧，衣服的事我会解决，到时候我带你去挑。”
“但是……”
“这是公事，容经理，你不能有异议。”
慕凝很有些霸道得打断容静熙的话，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容静熙没好气得看她一眼，对方话都已经说到这分儿上了，意思就是说她是来通知自己的，而不是来跟自己商量的，那自己还能说什么？被她欺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既然这样，我知道了，全听慕总监的安排。”
对面的人重又把头低下去了，慕凝坐在椅子上没动，指尖轻轻叩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发出轻微的嘟嘟声。
容静熙翻着手上的文件，并未多做关注。她每天有大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哪里能活得像慕凝这般潇洒。
她垂着眸子，长发从两边落下来将脸裹住，慕凝只能看到她微微掀动，柔软纤细的睫毛，秀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好像在以前，自己从未这么仔细得去打量过容静熙，这个女人比六年前更加稳重，成熟，谈吐落落大方，能力出众，态度谨慎，举手投足间有种特别的气质，很容易就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职场里向来少不了明争暗斗，企业规模越大，竞争就越激烈，除了过人的实力，还要有牢不可破的人脉关系，像容静熙这样毫无背景年纪轻轻就坐上部门经理的职位，难免不让人遐想，但慕凝却直觉容静熙不是会利用自身优势去获得利益的人，她活得太要自尊，既不曲意逢迎，也不趋炎附势，慕凝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圆滑世故。
抛开私人恩怨不谈，慕凝还是很欣赏容静熙坚守底线和原则的作风的。她们其实很有可能成为非常默契的伙伴。
“慕总监，你还有事？”
容静熙无意中抬起头，发觉慕凝居然还在，诧异不已，按理说命令发布完了，慕凝该直接走了的，她在自己办公室从来不会待够一分钟，坐都很少坐，今天是怎么了？
慕凝被容静熙温和的声音打断思绪，怔了几秒，才回悟过来自己居然直勾勾盯着这女人发起了呆。她不自然得挪开视线，“没什么，站得累了，我歇会儿，怎么，你的椅子我坐坐都不可以吗？”
“……可以。”
两人对视，皆是保持沉默，像是在互相猜测着对方的心事。误会颇深以来，她们平日里不是在争就是在吵，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得坐到一起还真是罕见极了。
办公室里无故添上一份尴尬的氛围。
慕凝渐渐觉得如坐针毡，索性站起身，“算了，我回去了。”
她蹬蹬蹬几步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手，却又转过身面对容静熙，“哎，容静熙。”
“什么？”
容静熙清澈的眸子对上她寓意不明的视线，等着她把下一句也说出来。
结果慕凝动了动嘴唇，摇摇头，自顾拉开门走了，搞得容静熙一头雾水。
这个女人是要怎样，前阵子脸臭得要死，今天又吞吞吐吐好似有话要说，结果等了半天，她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莫非慕凝今天特意来自己办公室，纯粹是为了散散心消遣消遣？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看的风景啊。
好像是从送错房间那天之后，慕凝就一直怪怪的。虽然打照面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但是眼睛没再挑衅般的朝自己瞪过来，而是刻意转到别的地方去，就算是偶尔在停车场碰到了，也装得像是不认识似的，她这种表现，是在躲避？因为尴尬？不是说那天什么都没发生的么？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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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八点钟的时候，总算是处理完所有的事。
容静熙松了口气，穿上外套提了包离开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她意外的看到慕凝，貌似同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稀奇了，这个人平日不都准点走，今天怎么也加班了。
慕凝见到容静熙也是一怔，她跟秘书整理投标合同一直做到现在，还以为全部门的人都走光了，却原来还剩下一个。
“慕总监，还没走？”
“嗯，你不也是。”
“我经常加班的。”
出于客气，两个人随便交谈两句，一前一后往出口走。电梯降下来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这就意味着要自己跟她独自乘电梯下去。
慕凝浑身不舒服，暗暗纳闷，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把容静熙当回事的，这阵子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瞧着容静熙已经进了电梯，慕凝在原地踟蹰一会儿，硬着头皮跟着进去，转过身站到角落，离她远远的。
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慕凝忽然伸出手按上开门键。容静熙奇怪得抬眸，便看到慕凝的秘书挎着个菜篮子一般大的包小跑着往这边奔。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向来独断专横从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家伙居然会体恤自己的部下。
“哎，慕总监，容经理，你们还没走？”
秘书跑得脸庞红红的，她扶了扶脸上的眼镜，在距离电梯口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车，有些犹豫了。
她确实急着回家，这趟赶不上，又要等上好久，再说一个人留在昏暗的电梯口很令人害怕啊，但这电梯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慕总监和容经理，自己贸贸然进去，岂不是当了个大电灯泡？影响了人家二人世界，总监一定会非常不爽的，到时候借着工作打击报复，自己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可她按着开门键，那么赤诚得盯着自己又是个什么意思？
慕凝的临时起意不过是为了避免跟容静熙共处一室的尴尬，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来得轻松，她按得手指都疼了，见秘书还是呆愣在门口，不由生气，“你到底进来不进来？”
“嗯？哦，哦！”
秘书木讷得看着慕凝，反应过来，心头霎时间被汹涌的暖流淹没，慕凝的形象瞬间高大。想她在总监手下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压迫，从来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招之则来呼之既去小透明的命，没想到在今天终于被总监看到了！她从来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今天却难得体贴得邀请自己一起乘电梯，真的是好感动。
眼角跟着湿润，就在她欢乐万分得蹦跶几步要跨进电梯的时候，脚下咯噔一声，便犹如被人点了穴道般动不了了。
“……”
刚才只顾着开心没注意脚下，在迈过来时，她的鞋跟恰好给卡到了电梯外框的凹槽里，结结实实，拽都拽不不出来了。
秘书不甘心，捂着包左右猛扭了两下，鞋跟还是扎在凹槽里，登时脸上都开始冒汗了。当着两位领导的面，自己怎么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总不能在她们面前扔下包包径直蹲下来毫无形象得使劲拔鞋子吧，再说为了显示身材，今天刚好穿了腰围小一码的裤子，万一崩了扣盘再出糗怎么办？
真的好想哭啊。
此时此刻，秘书的心情五味陈杂，她实在的不想辜负总监大人的好意，但又身不由己，只得无奈得迎上慕凝沉下来的脸，侧过身让自己以尽量柔软优美的姿态贴到凉冰冰的大理石框上，然后把脚扭到一边，笑得极其谄媚：“嘿嘿，慕总监，容经理，你们先下去吧，我等下一趟……”
慕凝无语得盯着秘书看了一会儿，默默松了按钮，电梯门几乎贴着秘书的脸给关上的。之前慕凝从未信过什么人间真理生死定律，但在遇到秘书之后，慕凝彻底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种人是活生生给蠢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