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不急不徐,曲起一条腿支着身子站起来,眉眼皆是不羁。
仔细看去,眼底还有藏不住的失望和不屑。
女帝眯眼,这个老九,现在竟敢无视圣意了吗。
如此狂妄,实在可恶。
修宁启唇,寡淡冰冷:“陛下,这香不是儿臣的。”
“不是你的又是谁的?”女帝反问。
修宁眼角若有若无的瞥向齐深那边,道:“是谁的谁心里有数,今日私下拿出来,也是不想他日翻到众人面前失了世家体面。”
平西侯一听世家两个字当场炸了:“九殿下这话什么意思?有什么当面说清楚也就是了,何必指桑骂槐!”
修宁一甩袖子转过身,目光凛冽森寒:“什么意思?有人曾用此迷香蓄意勾引我,这罪名若是坐实又当如何?”
修宁又回过身,走到女帝面前伸出伤痕累累的右手:“陛下,还记得前些日子儿臣伤病在府,就是那日有人有迷香诱导儿臣,儿臣为保持清醒不得不割伤自己。”
女帝凝神望去,修宁皙白的右手从掌心到手腕足足三寸长的伤口,一看就是钝器割伤,刚刚结痂,稍微挣扎一下就会立刻撕裂。
女帝心口蓦的一痛,眸光微颤。
被刺目的伤口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再不喜欢修宁,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眼不见也就罢了,如今修宁手上的伤明晃晃的在向她控诉,此事有内情。
女帝嘴唇动了动,关心的话到底没出口,只是目光和缓了不少。
“好了,朕看到了。”
修宁敛眸,收回手继续道:“此事儿臣府里人尽皆知,不过顾着体面没有挑明罢了,若陛下不信,大可以派人自己去看看,而且自那日之后,齐公子就回了侯府。”
齐深脸色突变,他房里还放着迷迭香,也不知修宁是怎么拿到的,有没有全部拿走。
若女帝真去九公主府搜查,只怕会人赃俱获。
齐深来不及掩藏的脸色大剌剌的落在女帝眼里。
活了四十几年的人又怎会不明白齐深的心虚?
他还是太嫩了。
女帝冷冷冲齐深哼了一声。
齐深浑身发抖,不敢多说一个字。
想容在心底暗骂废物。
自乱阵脚,让女帝逮个正着。
平西侯见状道:“陛下,深儿今日受委屈又受惊吓,臣实在不忍。”
说完,颤巍巍的跪下去。
“母亲!”齐深大惊,急忙去拉地上的平西侯。
修宁只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回过身,眉头微蹙的揉着右手,特意站到女帝面前。
平西侯继续对女帝哭诉道:“谁不知道九公主殿下府里还有另一个男宠穆非安,内情如何,深儿又是怎么受的委屈,谁知道呢。”
这就是在说修宁有意偏袒了。
一直都没怎么变脸色的修宁听到这个名字,漆黑的瞳孔一闪而过的杀气。
怎么说她都可以,把穆非安拉进来,不行。
说到穆非安,女帝来了精神:“老九,你府里的穆公子和齐公子相处的如何了?”
齐深忍不住提了口气,十分忐忑修宁的回答。
他没少欺负穆非安,只不过在女帝面前,想来修宁也不敢说什么。
修宁出口:“亏得平西侯还敢提,穆非安被齐深打走了。”
“……”
“???”
“我没有!”齐深下意识脱口而出。
修宁无辜的摊开双手,道:“那天齐公子大雨里掌掴穆非安,最后把他打昏过去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想到那个少年挨打,女帝脸色一寸一寸,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
她还没来的及下旨召穆非安做御医进宫,居然被齐深打出公主府?
“你不要信口雌黄!”平西侯一骨碌爬起来。
“不然平西侯以为,你派到我府里的那些人,是怎么被我处置了的?”修宁话语一转,对准平西侯。
原来是这样。
女帝恍然大悟。
之前从修宁府里传出来的零零碎碎的消息现在终于拼凑出个结果。
齐深不洁是事实,和穆非安不和更是事实,修宁一直忍让到今日也是事实。
想容开口:“母皇,其实也就是些小事,还是化干戈为……”
修宁立即下跪打断想容:“陛下!事关皇室颜面,还请陛下公正决断,否则儿臣沦为天下笑柄事小,议论陛下才是事大。”
想容平静秀气的面容逐渐裂开。
“还有,请陛下允许儿臣在城内外寻找穆非安,他孤身在外,儿臣担心……”说到此处,修宁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女帝,带着从未有过的渴求。
在穆非安和皇室颜面两件事上,女帝难得与修宁达成默契。
女帝陷入深思,很显然在做最后的权衡与决定。
室内静的可怕,偶尔能听到门口滴答滴答的檀盅水声。
最终,女帝仍然选择维护皇室颜面,取消了婚约。
若是只因齐深不洁,或许她还会含混过去,让修宁当个接盘侠完事。
可修宁掌心的伤痕,女帝过目不忘,那是要多艰难的情况下才能狠心伤害自己维持清醒。
更何况,女帝最心心念念的穆非安还被齐深搞走了。
肥肉还没吃到嘴边就飞了,女帝十分不快,所以取消婚约这个决定,一半是迁怒齐深。
但想容和平西侯两脸懵逼。
女帝也太草率了,风向说变就变,哪句话不对让女帝变卦维护修宁了?
齐深更是又恨又气当场昏过去。
修宁也是心惊,她没想到穆非安在女帝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
以后怕是难弄。
除非再也找不到他。
想到这,修宁又是一阵苦涩失落。
离开长生殿,想容恨恨的拦住修宁脚步,“你站住!”
修宁顿了一下,没回头。
不回头也知道想容那副高傲又狰狞的样子,看的心烦。
还不如不看。
“少跟我演戏,你别得意的太早。”想容恶狠狠盯着修宁的背影,像是能盯出个洞来。
修宁侧过脸,露出流畅的脸部线条:“要说演戏,我演不过你。”
说完,修宁脚步不带停的直接走掉。
有什么好说的。
在想容这里,无论是红脸还是白脸,都是对付修宁的手段罢了。
从未有过半分真心。
上一世就是信了她和意晚的“真心”,才会被送上断头台。
修宁摸摸脖子,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承认,她是真的怕死。
死过,才明白喘气儿的感觉有多难得。
想容站在原地,一向秀气的面容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