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莼兮把玩着桌上摆放的一盆栀子花,表情却是几位严肃,一点没有赏花的愉悦心情。
兰馨坐在一侧,也不敢说话,这事儿是她冒失了,若非莼兮及时补救,恐怕被静好要求车裂的,就该是她了。尽管,玄烨未必会让自己的妃嫔这样难看的死去,她也没法子好好的坐在这儿。即便留下一命,也是跟僖嫔一样,永远在冷宫那样寂寥的活着。
良久,兰馨才听见莼兮开了口:“本以为这些年来,你在孝懿皇后身边细致沉稳,便真的稳重了。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疏忽,留下祸害,让人找到突破口,想要栽赃嫁祸给你。”
兰馨不语,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那日在御花园,她得知章佳初珍偷听,本是想试探一下章佳初珍对静好的态度,没想到章佳初珍竟然这般很辣,直接对小阿哥动了杀心,更是想要借纪心的手把罪名嫁祸给她。
莼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从前你在我身边时,便是个细心之人。这一次,你考虑不周,疏于防范,差一点害了你自己。还有那个纪心,你分明已经知道她是从前孝懿皇后派到你身边的细作,你竟然也动了恻隐之心,留她一命。辛者库是怎样的地方,你会不清楚么?宫里最下等的活计,全都是辛者库的奴才在做。纪心去了那里,受着这些日子的折磨,对你怎么可能不生出怨恨?”
“是我疏忽了,本想着纪心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儿,便放过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被珍常在的人劝动。”兰馨后悔不已,她一向心细如尘,万事面面俱到,小心行事。却没想到,她一步错,步步错,竟然招致杀身之祸。
“娘娘,那丫头来了。”门外,蜜意轻声禀报。
莼兮看了兰馨一眼,示意兰馨暂避。兰馨立刻会意,躲进了里间。
看见栀韵跪在自己面前,莼兮便想起了那一日,栀韵苦苦哀求莼兮见她一面的情形。
“求姑姑开恩,让奴婢见一见宜妃娘娘吧,奴婢真的有要紧事禀告娘娘啊。”栀韵哀求沐卉,沐卉却并不为所动。
沐卉问了栀韵好几遍究竟为何而来,栀韵却只字不提,只说是要紧的事情。
被栀韵弄得烦了,沐卉想要进屋,却被栀韵拦住,又是抱大腿,又是哭嚷着求她。
恰逢莼兮准备出门,见栀韵如此模样,便问她:“你要同本宫说什么?”
栀韵见四周都有人,不敢言语。莼兮带栀韵进了正殿,屏退左右,才听见栀韵说:“奴婢是辛者库的,昨夜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来见纪心,说了好一阵子话才走了。奴婢本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纪心的朋友,来看她而已。可奴婢想了一夜,觉得很不对劲。纪心曾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而来看望她的那个,奴婢也曾见过。正是珍常在身边如今正得宠幸的宫女姣姣。奴婢觉得事有蹊跷,特来禀明娘娘。”
“这事儿,你不是应该去同德妃说么?怎么跑来告知本宫?”莼兮反问。
栀韵颤抖着说:“奴婢曾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娘娘待奴婢宽厚,奴婢一直记在心中。且德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关系颇好,奴婢想着,告诉宜妃娘娘也是一样的。”
莼兮细细看了栀韵几眼,栀韵样貌上乘,算是个美人坯子。这宫里一众宫女中,栀韵绝对算得上极好看的了。只是,栀韵生得桃花眼,一举一动尽显媚态。瞧着她年岁不大,却有这样的行为举止,难免让人觉得她轻贱。
莼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栀韵曾是三阿哥胤祉跟前侍候的人。可此番,栀韵却说,自己是辛者库的,倒是让莼兮有几分好奇。
“本宫记得,你曾是三阿哥跟前的人儿,怎的会去辛者库?三阿哥竟也舍得让你去那样的地儿受苦么?”胤祉是个讲究人,在他身边侍候的,都是马佳以晴精心*的。但是这个栀韵,从前冒冒失失,如今也是冲动得很,怎么也不像是能入得了胤祉眼的人,更莫说马佳以晴看重她,让她侍候在胤祉身边了。
听到莼兮提起胤祉,栀韵眼中含泪,快要哭出来,只听她絮絮道:“奴婢愚笨,总是侍候不好三阿哥。三阿哥虽不嫌弃奴婢,但是荣妃娘娘却不喜欢奴婢蠢笨的样子。还说,奴婢长了一张狐魅惑主的脸。做事不伶俐还能得三阿哥喜欢,定然是奴婢魅惑了三阿哥。奴婢有口难言,三阿哥也曾为奴婢辩解。只是这样更是令荣妃娘娘恼怒,便打发看奴婢去辛者库了。”
莼兮闻言,不动声色的问:“既然如此,你今儿特意将此事告知本宫,可是想讨得什么好处么?”
栀韵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她道:“奴婢想离开那里。奴婢出身算不得好,却也从未做过这样粗重的活。入宫时,奴婢也以为幸运,分派到三阿哥身边侍候。三阿哥待奴婢极好,从不让奴婢做什么费心力的事儿。只陪伴他读书习字变好。可荣妃娘娘谴奴婢去了辛者库那样的地儿,奴婢实在做不来。如今手脚全是茧子,早已经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奴婢盼着能够离开那里,往娘娘成全。”
“好,本公告可以成全你。只要,你弄明白那个姣姣去找纪心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本宫便圆了你的心愿。”
为了莼兮这一句话,栀韵日日缠着纪心。夜里没能睡一个好觉,只为了能够探听到姣姣与纪心究竟在谋划什么。当她得知一切时,更是自告奋勇,愿意为莼兮分忧,彻底除掉了纪心。
这会子,看见栀韵跪在地上,莼兮倒是一笑,连看栀韵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爱护之意。莼兮道:“你并非真的愚蠢,只是没有人好好*而已。你为本宫和德妃除了这样的祸患,本宫很感激你。你想要的,本宫会尽快安排,让你离开辛者库。”
栀韵感激涕零,对莼兮拜了又拜。
待栀韵走后,兰馨才从里间出来,坐在莼兮身旁。
“这件事,我连云姐姐也没有知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往后多注意一些,也多提防静嫔和珍常在。”莼兮嘱咐道:“那个栀韵,你便留在身边吧,来日定有大用。”
兰馨也道:“我明白该怎么做。”
栀韵是个可造之材,且她不甘于人下,这份心注定让她不平凡。既然栀韵盼着能够出头,她们就成全了她。
“这次,静嫔的小阿哥无端猝死,那个乳母背后说不定有人指使。这事儿得仔细追查下去,但切勿惹祸上身。我会让顾问行安排人暗中去查,你我且抽身吧。”莼兮叹道:“静嫔这个阿哥来得不是时候,如果她的地位越发稳固,少不得要生事的。华嫔与她积怨已久,如今珍常在也与她不睦。她早已经是孤立无援,却还是愿意奋力一搏,可见静嫔野心之大。”
兰馨笑道:“静嫔一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宁愿站在咱们的对立面,就该想到,她的将来该如何的举步维艰。本来,我是想着让珍常在与静嫔斗一斗,现在看来,珍常在用心狠毒,来日也是一条毒蛇啊。”
“当初看重章佳初珍,帮着她得了皇上宠幸,且在佟若飞面前立足。也只是为了,让王恬如对佟若飞生出埋怨,方便我们后来行事。只是,没想到章佳初珍是一个如此不受控的人。倒是我从前小看了她。”莼兮目光凌厉,生出几分厌恶:“倒是不知,往后她要怎么办才好。”
这一次纪心悄无声息的死了,对于章佳初珍来说,也是一重打击。让她惶惶不安,总好过让她借刀杀人,得意忘形的好。
过了五日,兰馨在玄烨面前提起栀韵,得了玄烨应允,兰馨亲自前往辛者库,将栀韵带回了永和宫。
站在永和宫里,穿上了只有兰馨贴身宫女才能穿的衣着,栀韵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兰馨救她出来只是安排去别处当差,却没想到兰馨竟然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侍候。
永和宫里,对栀韵的到来,颇有些微词。连从前兰馨身边的贴身女官含情,对栀韵也从未有过好脸色。只是栀韵却并不因此伤脑,因为在永和宫里,哪怕受尽别人的白眼和羞辱,也总好过从前在辛者库的折磨。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很久。栀韵因为得到兰馨的照拂,讨得兰馨欢心,令她在永和宫的地位渐渐有了改变,很快便与含情平起平坐。
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倒也还好,栀韵得势,却也并不与他们为难。含情自是不满,却又无处诉苦,只默默忍耐。终于有一日,含情忍不了了,便在兰馨跟前埋怨,兰馨听了她编排栀韵的种种,忍不住一笑,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含情摸不着头脑,有些懵了。时间长了,含情也就习惯了栀韵的存在,终于也做到了共存。
兰馨日日将栀韵带在身边,马佳以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马佳以晴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