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月子,章佳初珍便喜欢往御花园赏花。正是春暖花开时,欣赏园中盛开的花朵,闻着阵阵芬芳,倒是令章佳初珍的心情舒畅不少。
琼玖格格刚足月便被马佳以晴带去抚育,三阿哥胤祉已经长大,她所生的梦瑶格格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把琼玖交给马佳以晴抚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这方面,宫里没有谁比马佳以晴更有资格。
“这一株垂丝海棠,听说是前两年年从南方移植过来的,今年才开花了呢。小主你瞧,花朵是淡淡的紫色,很是好看呢。”姣姣欣喜的指着盛开中的花朵,笑嘻嘻的对章佳初珍道。
章佳初珍凑近了花儿,闭上眼睛感受花儿的芬芳,随即她说:“我听皇上提起过,在垂丝海棠刚刚开花之时,皇上来看望我,彼时王答应也在。那时候,皇上便将王答应比作这垂丝海棠。当时我还不大明白,如今瞧着这样好看的花儿,倒是恰如其分。王答应的美貌,与这垂丝海棠还真有几分相似。且王答应也喜爱穿这样颜色的衣裳。”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瞧见有人从另一头过来。章佳初珍看清了来人,拉着姣姣躲在了一旁。
“娘娘近来还是心事重重,不大高兴。可是因为那日宴会上,行酒令的事儿么?”含情随侍在兰馨身侧,见主子如此烦闷不快,思索良久才问道。
兰馨停下脚步,看着满园的花儿,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行赏,只伸手折了一朵花,在手中把玩。兰馨道:“我出身不好,幼时阿玛已经离世。额娘和兄长为了生计,也管不了我许多。我十三岁入宫,那时候也只是略微识得几个字,连写都不能写得好看。这么多年来,虽然我勤加联系,却也一直无法写出一手好字。幸好我运气不错,得宜妃和皇上看重,能有今日荣耀。只是,才学不佳,每每到了那样的场合,我都自愧不如。”
含情有些不解,忙问:“荣妃娘娘也曾是宫女出身,杜贵人和珍常在不是一样都是下三旗的包衣出身,且奴婢听说杜贵人身份微贱,却也从不自怨自艾啊。”
兰馨苦笑,对含情道:“你刚入宫不久,很多事你都不晓得。荣妃曾是慈和皇太后的宫女,在慈和皇太后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得七八分。杜贵人曾是裕亲王福晋韩姬的得意门徒,她不仅仅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宫里,怕是没有哪一个有她那样的才气。便是宜妃,也稍有逊色。而珍常在,她还年轻呢,能说会道,膝下又有两女一子,如今得皇上喜爱,往后却是说不准的。倘若有一日皇上厌倦了,怕也是难过得很。宫中诸事都在变化,哪一天从云端跌落,谁都不晓得。而哪一天飞上枝头,仍旧无人清楚。
含情若有所思,又听兰馨接着说道:“何况,珍常在曾为了拉拢王答应,开罪静嫔。如今,静嫔与她先后产下一子一女,可她的女儿却是率先被皇上赐了乳名,而静嫔也即将出月子了,到现在小阿哥也未能得到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你觉得静嫔,会作何想?”
章佳初珍听到这里,如遭雷轰,整个耳朵都觉得嗡嗡作响。匆忙带着姣姣离开了御花园,回到自己的寝殿。
坐在榻上,章佳初珍揣揣不安。姣姣心知章佳初珍的担忧,忙道:“小主别这样,静嫔怎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与小主为难呢?必定是德妃娘娘晓得咱们在那儿,故意这样说的。”
章佳初珍却连连摇头:“不,她心眼很小的。这些年来,她与华嫔明里暗里较劲,后宫谁不知道?如今,华嫔投靠了宜妃她们,自然有了庇佑。静嫔动不得华嫔,自然会拿别人出气。我记得,当初静嫔被人陷害,她曾怀疑是杜贵人所为,立刻疏远杜贵人,甚至疏远了她入宫时倚仗的宜妃。后来,孝懿皇后事发,华嫔可是说得明明白白,静嫔差一点被玷污,正是因为孝懿皇后。我曾为孝懿皇后的人,为她办事。想来,这些年与静嫔争宠,首当其冲便是我。这个节骨眼上,你觉得静嫔真的能容得下我?来日,她得了势,而我被皇上厌弃了,她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要了我的命了?”
居安思危这个道理章佳初珍自然明白,如今兰馨身居高位,仍旧因为自己家世不好,才学不好而自卑。何况是她这样一无所有之人?
姣姣愣住,没想到因为兰馨几句话,章佳初珍已经想到了这样多未知的危险。
章佳初珍焦急的拉着姣姣,问她:“你可是我亲自选到身边侍候的。当初孟哥儿和青哥儿都是叛徒,都是王恬如那个贱人派到我身边的。如今,王恬如自食其果,得了报应,被降为答应。我才有机会,将那些贱婢处置了。姣姣,你可能让我信任么?”
“小主放心。”姣姣立刻跪在地上,匍匐在章佳初珍脚边,表明忠心:“小主愿意提携奴婢,让奴婢从畅春园一个烧火丫头,到了紫禁城这样华贵的地上侍候小主,这样的恩典,奴婢从不敢忘怀。”
章佳初珍很是欣慰,便拉着姣姣起身,在她耳边小声的吩咐:“在孝懿皇后去世不久,德妃便将她身边侍候了多年的纪心给撤换了,且把纪心送到了辛者库。辛者库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奴才做的,可都是紫禁城中最脏最累的活计。纪心对德妃此举,必定大为恼火。只是,身为奴才,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给她一个报复德妃的机会。”
不管今天兰馨在御花园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章佳初珍都不能不有所防备。既然有人想要挑起事端,借她的手去对付静好。那么她,也只好将计就计,来一个祸水东引了。
只是,章佳初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她预定的道路。
“小主,依着计划还要两日纪心才会动手,怎的今早长春宫便传来噩耗,说小阿哥猝死呢?”姣姣万般不能理解,她焦急的对章佳初珍道:“且现在纪心也找不到了,奴婢去辛者库两三回,都没见到过她。她原先答应得好好的,莫不是变卦了?”
章佳初珍却平静得很,她猜测道:“纪心大约是被人发现了。你暂且不要去辛者库了。虽然这几次传递消息,你都特别小心,难免被被人注意到。纪心那边,我会想其他法子去查探。你切记,不可在这个时候惹人怀疑。静嫔的儿子没了,必定闹得天翻地覆。皇上也未必会轻饶了凶手。如果真是纪心提前所为,到时候纪心被抓,你我都要撇清干系,把一切都推给德妃才好。”
姣姣心中不安,却也只能照办。
半个月前,她去辛者库找到纪心的时候,纪心正在井边担水。纪心从前在兰馨跟前侍候,从未做过这样的粗重活计。自从别兰馨打发到了辛者库,这些粗重的活儿,全都是她在做。她的手脚,在寒冬之中被冻裂,便是初春也不见好。
见她如此幸苦,姣姣便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告诉她可以帮她报复兰馨。纪心欣然同意,在纪心心目中,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兰馨的事情。只是,当初她被佟若飞派遣到兰馨身边时,便有了这样下场的觉悟。只是,在时光的相处中,她以为兰馨对她的不同,会让她的结局有所改变。可是,最终她还是失望了。她是佟若飞的人,这件事或许兰馨早就知道,只是一直小心提防,又不露声色。佟若飞一死,兰馨就同她坦白。还说什么,若不是看在她从未真正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的下场还不仅于此。
一开始,纪心只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可在辛者库的时间一长,她遭受的苦难越多,她的心就越发的不受控制。她不想去怨恨兰馨,可总归不知道该埋怨谁。直到姣姣找到了她,纪心才明白,她对兰馨的愤恨,早就能不能掩藏于心。
纪心始终了,从此再没有在紫禁城出现过。章佳初珍在种种忧心中,度过了这一劫。
静好所生小阿哥的死,不是纪心所为,而是小阿哥的乳母所为。小阿哥死于窒息,全因为在前一夜,小阿哥在睡着之后,小阿哥自己翻身,趴着睡了一夜。这样的姿势,导致小阿哥呼气不顺畅,窒息而忘。
乳母原本是要一整夜都守着小阿哥的,但是因为白天与人生了矛盾,没能好好休息。这一夜实在太困,在小阿哥身边睡着,直到天亮才醒来。
静好自然不肯放过乳母,让玄烨将乳母车裂。丧子之痛,太苦。静好连接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章佳初珍的目的是达到了,却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做的,却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着她,压得她透不过气。一日找不到纪心,章佳初珍便一日不得安宁。
好在,终于在半个月后,章佳初珍得到消息,有人在乱葬岗发现了纪心的尸身。经过查看,纪心死于剧毒。章佳初珍一颗悬着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