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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老头(1 / 1)

苏岑和曲伶儿第二日一早便辞别了张家二口,按照张家大嫂所说的找到了山脚下的那条小路,果然杂草丛生,看样子确实是好久没人走过了。

曲伶儿一百个不情愿,他对那些村民说的不疑有他,生怕自己被那些棺材卷了去,回不到长安城,见不到他祁哥哥了。对着苏岑软磨硬泡了一晚上,奈何他苏哥哥读书时练就的本事,两耳一关、两眼一闭就什么都不理了,自顾自地睡了过去,不几时鼾声都响起来了。

曲伶儿认命了,他苏哥哥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临走时找非要找村头的一个老和尚给他画几张符,老和尚表示画符那是人家道士的事,他顶多给他念段往生经。

最后曲伶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还真从老和尚手里拿到了符,拿根红绳郑重其事地挂在脖子上。苏岑悄眯眯看了一眼,“唵嘛呢叭咪吽”六个字,写的鬼画符一般,挥洒飘逸,看上去颇为高深——糊弄糊弄曲伶儿这样的足够了。

一路走的颇为艰难,杂草足有半人高,虽然已经入了秋,暑气却没下去,又加上这里多雨,湿热难耐,蚊虫还闹得厉害。走了一上午,两个人衣衫都湿透了,腿上的蚊子包一个接一个,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正午烈日当空,苏岑提议两个人先找个大树歇一歇,顺便解决了一下口腹之欲。

曲伶儿拿树叶缠了顶草帽带在头上,靠着树干吭哧吭哧挠腿上的蚊子包,边挠边抱怨:“苏哥哥你说我们好好巡察早日回长安城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吃这个苦?再不济表明身份带着那什么马大人一块儿来嘛,至少还有人帮咱们开道呢。”

苏岑正拿草帽盖在脸上小憩,闻声挑开一条缝,道:“当初陈大人加上张大人以大理寺的名义过去都没查到什么,你觉得叫上一个连山洞都不敢进的马大人能有什么收获?”

“至少人多能壮胆呢。”曲伶儿小声嘟囔。

“你还真信了他们说的,”苏岑拿着草帽扇凉,“人们之所以会害怕,并不见得是事物本身有多恐怖,更多的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自己吓自己。只要能透过表相看清本质,有些东西就不攻自破了。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曲伶儿坐直了身子,“苏哥哥你说。”

“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他们既然从棺材里来,又从棺材里消失,我猜测棺材底下应该藏有暗道、暗门之类的。那个人到的时候应该是整个村子都在暗道里做什么,所以他才没见到人。”

“什么人会把暗道建在棺材里?”曲伶儿撇了撇嘴,“那又怎么解释那个人回来就死了,还有门口那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棺材?”

“人回来就死了,可能是因为早就染了恶疾,也有可能后来患了什么急症。至于棺材,就更简单了,夜黑风高放口棺材有什么稀奇的?给我我有一百种方法把棺材给他放到门口去。”

“你说的倒是简单,”曲伶儿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道:“一件两件说的清楚,这么多事情纠缠在一起还有那么简单吗?”

苏岑把草帽盖回去,“就是因为不简单,我们才要去查啊。”

等到正午最烈的日头过去两个人才又上了路,曲伶儿拿草绳把裤腿袖口扎牢,又拿件薄衫兜头把自己盖住,然后就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跟蚊虫死磕到底。

反观苏岑,继续衣袖翩翩一切如常,对这些小飞虫浑然不在乎。

曲伶儿用只露着的两只眼睛表示佩服:“苏哥哥你不怕咬吗?”

“怕啊,”苏岑镇定自若,“反正被蚊子咬了会痒,捂出痱子来也会痒,怎么都是个痒就懒得管了。”

曲伶儿:“……”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直到日头偏西两个人才看到陆家庄的界碑,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人家,不过尚未进村子里,孤零零一户,距离村子还有二里地,就是一间普通的茅屋,门口也没看见棺材。

“这……这有人吗?”曲伶儿躲在苏岑身后,小心翼翼打量着茅屋,“还没日落呢,所以是不是没人?”

苏岑上前几步,刚打算扣门,微风拂过,门吱呀一声应声开了。

苏岑举着的手愣在原地,望着空寂如许的庭院,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干嘛了。

“苏哥哥,这门怎么自己开了?”曲伶儿话说的直打磕巴,“是,是不是有鬼啊?”

“咳咳……”飘忽的咳嗽从背后传来,像是响应曲伶儿那句“有鬼”。

“啊啊啊!苏哥哥救我!”曲伶儿登时跳脚,炸毛似的一蹦三尺高,扯着嗓子在苏岑耳朵边尖叫。

苏岑揉着耳朵回过头来,只见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头发半花的老头,怀里抱着半捆干柴,夕阳从身后打过来,拉出来长长的影子,反倒衬得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一双眼睛却闪着精光正狐疑地打量着两个人。

“别喊了,是人。”苏岑拿手捂住曲伶儿的嘴,正打算回头冲那老头解释一番,却见老头已经抱着柴火绕过两人进了院门,临走还轻笑一声:“稀罕物件儿,进来俩会喘气儿的。”

曲伶儿双腿一软差点跪下,“苏,苏,苏哥哥,他说我们会喘气儿,他会吃了我们吗?”

苏岑看着老头的背影,“说你不会喘气儿就可意了?”

老头进门之后没关院门,自顾自进了柴房生火烧饭。这至少说明老头对他俩没怎么介怀,苏岑拖着曲伶儿进了院子。

这小院也与寻常人家的无异,篱笆边上垦了几片薄田,种的白菜茄子长势正好。院门后头放着锄头耙子等寻常农具,并没有什么杀伤性的武器。

苏岑把曲伶儿安顿在院子里,自己进了柴房去与老头攀谈。

“老人家,”苏岑冲人一拱手,“我们是走方的郎中,途径贵地,想来讨口水喝。”

“讨水喝?”老头停下手里的活计冷哼一声,眼里的讥讽不加掩饰,“走了二十里山地就为了过来讨水喝?”

从景和村山脚过来刚好二十里,看来这老头对这一片倒是门儿清。苏岑被看穿了也面无赧色,神态自若地回以一笑:“不瞒您说,我其实是过来找人的。”

“哦?”老头继续往灶膛里填柴火,灶膛里火光跳动,映得脸上的沟壑越加明显,“找谁?”

“陆小六。”苏岑平静道,“老人家认识吗?”

老头手上动作一顿,“你是他什么人?”

“您认识他?”苏岑面露欣喜,“小六跟我一起在侯府当过差,他当时对我多有关照,后来听说他犯了事被遣返原籍了,我这才千里迢迢找过来。”

“你找错了,村子里没有一个叫陆小六的人。”

“这里不是陆家庄?”

“陆家庄?呵,”老头不无讥讽地一笑,“这里早就不是陆家庄了。”

铁锅里水烧开了,老头起身去拿笊篱,苏岑赶眼色地先一步拿过来送到老头手里,老头接过笊篱将锅里的米捞出来转移到蒸笼里,一派心安理得,头都没抬一下。

苏岑见这老头也没有再搭话的意思,躬身道一声“叨扰了”,起身出了柴房。

刚走到门口,只听里头烟火缭绕之间叹了口气,“后生,劝你一句,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蹚这趟浑水。”

院子里曲伶儿正在逗几只散养的小鸡|仔,见苏岑出来抱着只鸡凑上前去:“问出什么没有?”

苏岑摇了摇头,“走吧。”

“哦。”曲伶儿把鸡放下,跟在苏岑后头往外走。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曲伶儿问。

苏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不远处参差起落的房舍,道:“进村。”

他不是没把老头的话当回事,而是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个村子不寻常。看那老头的态度,一定知道陆小六,而且很可能知道当年的事,他越是不肯说,越暗示当年的事干系重大,他没找错地方。

走出去几步,突然听见身后跟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回头去看,只见之前的小鸡|仔竟然跟了出来,就跟在几步之外,抬起绿豆大小的眼睛看着两人。

“嘿,这鸡喜欢我。”曲伶儿笑道,“苏哥哥,怎么办?”

苏岑白他:“你说呢?”

曲伶儿认真想了想:“烤了?”

苏岑:“……”

最后曲伶儿只能在苏岑虎视眈眈之下把鸡给人家送回去,刚推开院门,只见那老头正在院子里支桌子,抬头看了曲伶儿一眼,吓的曲伶儿险些将鸡扔出去。

“这鸡跑了,我帮您捉回来……”曲伶儿悻悻地把鸡放下,明明是做了件好事,怎么就整得跟偷鸡贼似的。

转身刚待走,只听得背后那老头问:“你们要进村?”

曲伶儿回过头来点点头,“是啊。”

老头用鼻子出气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曲伶儿问。

老头抬起头来看着曲伶儿,一字一顿,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那村子里入了夜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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