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灵云一听到“颍王”二字,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淹没,脸色煞白:“我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想要什么?”
“你先别怕,听我说,”绛真在她榻边坐下,轻抚着她冰凉的手,“颍王这次不是冲着你来的。”
“那是冲谁?光王吗?”晁灵云瞪圆了眼睛,刚要发作,就被绛真按住。
“怎么一提光王,你就成了爆炭,”绛真哭笑不得道,“我是为了王娘子来的。”
晁灵云一下子转不过弯来,怔怔道:“为她?她怎么了?为何要找我?”
“你那个香火兄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物,”绛真先赞叹了一声,才道,“她为了你,与颍王闹掰了。据颍王说,还真是断了个彻底,连装病都不屑,不但直接闭门不见,还将他送的那些个珠宝金玉、簪珥钗环,拿锤子砸了个稀烂,盛在盒子里退回颍王宅。”
晁灵云听到这里,饶是心情再差,也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除了她,谁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是啊,颍王没想到她如此绝情,为了哄她回心转意,办法都用尽了,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命我来找你,让你出面调停调停。”
晁灵云脸上的表情淡下来,冷冷道:“她是为了我,才与颍王决裂。”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绛真握着晁灵云的手,柔声道,“我早劝过你什么?你不听,结果引来一场无妄之灾。颍王如今愿意为了王娘子,放下身段与你言和,你可要抓住这个好机会,别再倔强了。”
晁灵云鼻子一酸,红着眼道:“这事就是颍王的错,我兄弟为我两肋插刀,我反倒要不讲义气吗?”
“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绛真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王娘子难道不喜欢颍王吗?她为你跟颍王怄气,你不帮她下这个台阶,难道真要看着他们一拍两散?”
晁灵云低下头,沉默着,回忆往日宝珞与颍王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也知道绛真说的有道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不乐地开口:“颍王为人心狠手辣,对我兄弟倒是真心实意……”
“是啊,这就叫一物降一物,”绛真笑道,“颍王已经放话,只要你劝好了王娘子,一切既往不咎,从此你便是自由之身。灵云,我们这等身份,就是被人捏在指间的蚂蚁,生死全看贵人的心情,这是老天赐给你的良机。”
是啊,她就是命如蝼蚁,却心比天高,才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晁灵云苦涩地一笑,说:“我知道了,阿姊你放心,回去向颍王复命吧,就说我会照他的意思办。”
绛真点点头,如释重负,这才有余暇打量着晁灵云,关切道:“来时我听侍儿说了,你又有了?”
晁灵云点了一下头,眼里泪光闪动:“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别胡说,”绛真板起脸呵斥,随即又安慰她,“哪有不招人疼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让光王多见一见,再硬的心肠也能软下来。”
李怡与自己之间的死结,绛真尚未得知,晁灵云也懒得多解释,只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但愿如此。”
绛真走后,晁灵云唤来侍儿,道:“我身体已无大碍,准备去教坊走一趟。”
话音未落,她看着侍儿迅速发白的脸色,顿了顿,无奈道:“我知道你是做不了主的,去知会光王一声吧。”
侍儿果然如蒙大赦,兔子似的撒腿跑了,须臾,就见李怡快步走进寝室。
晁灵云看着他面色阴沉的模样,心也跟着烦闷,如污浊暗流里藏着碎金熠熠发光,想要拾取,更怕惹来一身龌龊,令人万般纠结。
绛真方才在这间屋子里说过什么,李怡已经听侍儿一五一十地禀报过。李瀍让晁灵云出面做和事老,他一开始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可很快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了解李瀍,一如李瀍能够洞察他——天下为情所困的人,本就不可能只有他自己。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谨慎地问:“你去教坊做什么?”
晁灵云懒得多言:“去透透气。”
“透气?”李怡一哂,“真拿我这宅子当藏污纳垢的泥淖了?”
晁灵云低着头,也不看他,让他自己讨这个无趣。
李怡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应,心里被难堪针扎似的刺着,低声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放你去……”
他沉默了片刻,被她的冷漠击败,到底还是认了输:“你若有羽衣供我藏匿就好了。”
晁灵云抬起头,看见他唇角苦涩的笑,心中先是一紧,随后便是无法自拔地心软起来:“你若不放心,便备下车马,派人跟着我就是,我有孕在身,不会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胡闹,你还怕我飞到天上去?”
她蹙着眉,语气冷淡,李怡却知道自己带着示弱的谀词奏了效,见好就收道:“早些回来。”
晁灵云看他一眼,点头应下,如挣脱樊笼的鸟儿,迫不及待地动身,李怡望着她轻盈的身姿,心中除了被抛下的幽怨,也有几分期冀。
元真娘子一向见识非凡,灵云去一趟教坊,也许可以缓和他们眼下的僵局。
教坊中素来消息灵通,宝珞又是风云人物,她与颍王绝交一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晁灵云来到元真娘子的宅子,刚下马车,家丁便热心地打听:“孺人是来劝王娘子的吗?”
晁灵云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你猜我是来劝和,还是劝分?”
“求孺人你发发慈悲,别添乱了。”家丁连忙哀告,“王娘子再不回心转意,颍王就要来掀我们的屋顶了。”
晁灵云微微一笑:“他敢掀,就由他掀,看他能不能遂了心愿。”
“那颍王自然是不敢的,”家丁话锋一转,笑道,“听颍王宅里的人说,颍王为了咱们娘子,气得都犯病了。”
“苦肉计。”晁灵云不屑地评价,径直往宅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