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睁大了眼睛,眸子里那张脸,虽然还是那么漂亮,虽然连狰狞的表情都没有,却充满一种凌人的威慑感,让人心惊胆战。
白露惶恐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赶紧摇头摆手道:
“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您不相信董叔,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您表明心意,您……”
她焦急的小脸上布满惊惧和乞求,高鹤忽而抬起身体,复又坐回椅子里,寒声道:
“你为了全你对叔父的孝,就决定牺牲恩人,可又过不去忘恩负义的坎,所以用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说什么你认为对方是好人,本王且问你,他若无所图定不会待在这里,他既有所图,纵然此时不害本王,就一直不害吗?你对他的底细,就那么了解那么肯定?”
说着冷冷哼了一声,
“你不过是在用本王的安危,来权你的知恩图报罢了,还敢用性命要挟于本王,简直不知所谓,你说,要本王如何能信你?”
白露被说的哑口无言。
拿性命要挟他?她怎么敢,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这位庆王的为人,即使当初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都被直接毒哑了。
说起来,他确实是从属下手里留了她一命,说这样的话,不过因为她一无所有而已。
至于那段假他人之慷慨的指责,倒确实有些,可是,她能怎么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董叔她不能辜负,秦楼的恩她也不能枉顾啊……
说来说去,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为一个小小的婢女,发生什么都只能任人宰割而已。
可纵然如此,还是要把握一切可能去争取,否则,下场只能很凄惨,甚至比凄惨更凄惨。
然而白露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辩解些什么,高鹤见状,刚要开口,忽而响起暗卫信号,这声音是石鸣独有的,他的到来,说明母妃有消息了。
高鹤心中涌起一股激动,挥手对白露道:
“下去吧,你的事以后再说!”
白露听他语气不耐,哪儿敢停留,忙爬起来小跑着走了,不一会儿石鸣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子中间,单膝跪下道:
“爷,查到白简了,他就是白蒹,董源的老友,白露的生父!”
原来当年白简来到庆阳,半推半就入赘了傅家,身有秀才功名,以为可以借着傅家财力继续读书,不想傅老太爷傅润留了个心眼,怕他考上看不上傅氏了,何况要他入赘本就为留下后代,官身哪里有愿意的?
因此一直不准他科考。
白简便以入赘丢脸为由,不肯将户籍迁来,实际是为跟傅家较劲,傅润也硬气,干脆给他弄了个假户籍,化名白蒹,好让三个孩子落户。
四年前,傅家对白简看的松了,便偷了一笔几百两的银子,用董源的名义开了路条,跑回了京城。
回到原籍后,恰轮到秋闱,白简倒有两把刷子,一举及第,可剩下的银子遭了窃,恰巧被马氏看中,两厢一勾搭,便进了家去。
而这马氏不是别人,乃司礼监总管马靖的义妹,其实是他家给从小抱来的童养媳,后来马家破落,马氏夫妇去世,马靖便进了宫,给马氏留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这马氏有些不安分,常常勾三搭四的,马靖只睁只眼闭只眼,但儿女越来越大,他不能不为他们考虑,便答应让马氏找个丈夫,也好给儿女一个名分。
结果就碰到了白简。
白简身无分文的留在马家,原想白吃白喝混到次年春闱,马靖知道后,将人底细盘问加查了个清清楚楚,至于庆阳这段知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马靖发现白简竟然还是个有功名的,又只身一人无亲无故,十分欢喜,便动用关系给他在秦东县谋了县令,也答应让马氏帮他生孩子,条件是不准休妻,要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将来还要让小儿子科举。
而这白简是个肯钻营的,一年后,他借着马靖的大旗,谋到了西京府知府,后看按察使暴毙,便威胁马靖,替他谋到了按察使的位置。
高鹤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这白简的历史简直堪比一段传奇,想想董源,想想白露,根本好像不同世界的人嘛……豁的灵光一闪,问道:
“白简现在几个孩子?”
石鸣道:
“名下只有马靖的一女一子,他也纳了不少妾,都生不出来,我还打听到,他偷偷找了很多大夫,正在调理当中。”
高鹤顿了顿,追问道:
“那几处地方,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石鸣颇为踟躇道:
“兄弟们,包括郭勃找来的人,一直盯着,可都是若有似无的,属下觉得,可能是故意混淆视听用的。”
高鹤又问道:
“白简的兴趣爱好,个人习惯,都打听清楚了吗?”
石鸣从身上拿出一封信,放到茶几上:
“全在这里了。”
高鹤刚准备拿起来,忽而想到什么,问道:
“你们可查了他在庆城时的事情?我记得白露的生母和三弟还在村里,她妹妹则在别墅里……”
“查了,刚开始傅润看的紧,他连出门都很少,结识董源后,常跟他在西北坡的茅屋见面交谈,董源能进祖陵,也全耐他使力,对了,他十分喜欢大女儿,也就是白露,”
“因为白露是第一个孩子,又随他姓,他还亲自教这个大女儿写字读书,后来能出门时,几乎去哪里都带着她,至于傅氏,能打听到的,都是当年傅氏自己出去说的,俩人感情深厚,但听说偶尔一次喝多后,白简曾用粗鄙形容过这个发妻,”
石鸣说着带了丝讥诮的笑意,
“剩下那两个孩子,属下打听来打听去,能提及的不多,白简出去几乎都不提起,逢年过节去亲戚家,听说还曾当面批评过二女儿懒,像傅氏……”
高鹤放下了那封信,又问起三儿子多大年纪,以及马氏和两个子女的情况,当听说白简现在几乎不进马氏屋子,连两个子女请安也免了后,心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一个计划来……
嘱咐石鸣继续盯紧那几处可疑的地方,关于白府还要继续打探,还让他去找那个帮白简调理身体的大夫一趟,方让他退下了。
王峻这时敲门进来,看到满地的碎片,又见主子在沉思,便只好自己蹲下来收拾,高鹤打眼瞥见,不由有些气恼,忍不住焦躁的狠拍了下椅子扶手,吓得王峻停住道:
“爷,您怎么了?”
高鹤挥挥手,蹭的站起身往屏风内走去,他要好好捋一捋,这出戏该如何唱好才是。
第二日高鹤还未想到如何应对,章台便来求见了。
他现在伤口愈合了,只是流血过多,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一时恢复不过来,高鹤便免了他伺候,只让专心养伤。
遣退左右,章台便行礼道:
“王爷,我想无事便四下里活动活动,好方便他找上门来。”
高鹤想想也是,这王庙内防守的太严格了,对方恐怕想送信都麻烦,何况还要让章台向他们提出自己的要求,是以肯定道:
“这个可以,我就让董源说,你长期卧床对腿脚不好,让你适当活动活动。”
章台笑道:
“是,我正是这个意思,谢王爷体谅。”
高鹤等他走后,便让王峻传董源过来,就说章台觉得不舒服。
董源来后,遵照指使将言论传了出去,章丘就开始扶着义父每日傍晚,在祖陵内转悠转悠了。
而高鹤并未让他立即离开,而是让他给自己做针灸,这决定让王峻、常忠皆惊诧不已,董源倒不意外,很干脆的取来银针、艾叶,就在室内开始了诊治。
不过董源也非那种二愣子,只捡了些相对安全的穴位针刺,更多的还是用艾叶熏灸,直弄了一个时辰,头一次疗程才算结束。
临走时,高鹤就让他出去宣称,说是这个病既然开始治了就要继续下去,至少每月四次,连续三个月才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