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而空旷的洞穴中，朦胧一片，唯有中心处有一座石台，一名少年躺在上面，面色苍白无血，奄奄一息。
禹北认得，那是自己，只不过年纪小一些，正好是三年前的模样。
画面突兀跳转，依旧是石台上的少年，旁边多了一滴血，和一缕肉眼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的波动，那波动不断刺向少年眉心，不过都被那一滴血挡了下来。
禹北心里咯噔一下。
画面再转，这次不再是洞穴中，而是完全混沌的空间，那滴血也不在了，只剩下三道虚影，一道比一道淡，最虚弱那一道正是禹北的模样，周身黯淡，双目紧闭，陷入昏迷未醒。
另外两道虚影中，较弱一点的是一个白发青衫的女子，发丝柔顺垂腰，面带一抹俏寒，可惜看不真切，正挡在禹北虚影前，与另一道虚影对恃着。
那虚影果然是一个中年男子，眉目透着威严，发须羁狂，他周身散发的波动与第二个画面中如出一辙。
“九黎，你让开。”
“可笑！”
两人动手了，身影交错，拳脚凌厉，只是没等到结果出来，就变成了第四幕画面。
或者更确切地说，也不算画面，因为禹北亲身来到了其中，他面前有两道身影，正是姜九黎和姬轩辕，姜九黎的面孔依旧有些模糊，但隐约可见精致轮廓。
“老混蛋！”
禹北怒视姬轩辕，他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后者当真有夺舍他的意图！
“咳咳……混小子，你搞错了，九黎她脑子有点问题，没给你讲清楚……”姬轩辕解释道。
“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姜九黎凤目倒竖，冷视着他，“当年若非以一敌二，你早就被我镇杀了，得意个什么？别以为我一道执念就拿你没办法！”
禹北咧嘴，他虽然看不清姜九黎的样子，但感觉应该是非常绝世惊艳的女子，没想到气势也这么凌冽霸道。
姬轩辕脸色有些尴尬，他看着姜九黎，而后不动声色瞟了眼禹北，轻咳了两声，道：“是是，九黎，你长得好看，我不跟你计较。”他说这话的姿态看似洒脱，但禹北还是捕捉到一丝掩藏在其中的心虚。
“老混蛋，还没人治得了你？切！”禹北心中冷笑。
姬轩辕瞪了他一眼：“混小子，别以为祖爷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找打是不？”
禹北心头一颤，什么鬼？莫非两人还能察觉到自己心中所想？
有关托魂寄居，他也只是了解，并不知道具体会有怎样的情况发生，眼下这一幕让他一阵惊讶。
接下来，禹北当真没有再在心里诋毁这个“老混蛋”了，他也有些没底，没猜错的话，现在他便处在自己的精神空间中，他的精神体是三人中最淡的，还真怕姬轩辕发怒一下给他重创，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姬轩辕服软之后，姜九黎也没有再搭理他，沉默片刻后，禹北问道：
“九黎姐姐，我在魔渊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玄竹的变化是和你有关吗？还有《东皇经》是不是你传授给我的啊？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一连问了几个始终缠绕在心头的问题，想要理清事情的脉络。
姜九黎微微颔首，打算回答，一旁的姬轩辕却是挥手打断。
“我来说吧，你就这一缕执念，我可舍不得你消耗太多精力。”
姬轩辕看着姜九黎，目光深处情感复杂，不过都被最外层的一抹平淡包裹着，而后他向着禹北看去。
“混小子，你先给我听好了，《东皇经》是祖爷我传你的！”面对禹北，他的声音立刻就高了几分，带着些许轻狂。
然而，禹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险些吐血。
“就你这痞里痞气的，也能修炼东皇经？”
“混小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姬轩辕怒道，恶狠狠地盯着禹北。
禹北悻悻，没接茬。
“混小子我再警告你一遍，以前敢这样挑衅我的人可都死得干……差不多死得干干净净，你最好不要触犯我的威严！”
姬轩辕义正言辞地说道，不过脸上却带着些尴尬，因为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姜九黎冷哼了一声，还好那混小子真的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啥也没说了，他觉得这个细节应该不会被对方注意到，心情便没有那么差。
事实上，禹北就算注意到了，也刻意忽略掉了，他已经知晓对方拥有探穿他心中思想的能力，眼下可不敢接二连三去触霉头。
姬轩辕没有再戏语，他看向禹北，先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禹北身子一震，三年前……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此刻是精神体，但与外面的本体差不多，此刻双拳捏紧，呼吸加深，目光像是穿透了这片空间一般，回忆着那一幕幕血色画面……
“别想这些，我问你记不记得进魔渊时候发生了什么？”姬轩辕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可以看到后者心中所想。
禹北楞了一下，目光再度落在姬轩辕身上，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我只记得我走入一个渊谷，遇到了一个叫鬼剑主的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姬轩辕应该不是想知道这些东西，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姬轩辕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道：“有些东西太早告诉你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有几点我可以讲明，应该也是你想知道的那些。”
“你进魔渊的时候，体内血脉干枯，生命将尽，其实应该是要死的……那个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我觉得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所以准备夺舍你的身躯。”姬轩辕平静地说道，眼眸看着禹北，但后者没作声。
姬轩辕继续道：“可我没想到，九黎选择救你，用她的精血来滋养你原本干枯的血脉……当然，纵然如此，她的精血也不是你可以承受的，最终只给了你一滴。”
滴血续命。
禹北动容，原来事情是这样，他怔怔看着姜九黎，竟一时不知说什么。
“不过，”姬轩辕语气一转，道，“你所伤的是血脉，是你的根基，这根本不是一般的精血、药物就能解决的，九黎那时候如果是巅峰状态，没准能治好你，可那种情况下，只能说帮你先续上一口气。”
“以你当时的状况，根基有损，身体太过于虚弱，所以我才传给你东皇经，这门功法的霸道能对你的伤起到一定的压制作用，在亏损和养补上形成一个循环。要不然，你以为能蹦哒到现在？”
禹北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和他几天前想的差不多，他那时就感觉到，自己根基很脆弱，根本无法将东皇经的威力完全展现出来，这和姬轩辕所说是一个意思，只是侧重点上有所不同罢了。
“说起来，你这混小子也算是幸运，好死不死地，恰恰撞见了九黎栽的竹子，”姬轩辕道，“那竹子都养出灵了，孕养给了九黎一些，让她这缕执念增强了很多，虽然这对你好像没什么好处哈，好像差点让你被扣了，不过你这混小子血脉流干枯了都没死，典型的祸害遗千年，这次就当你给九黎做点回报。”
姬轩辕张口一个混小子，闭口一个混小子，话语中满是揶揄，然而这一次，禹北却出奇地没有反驳什么。
他有傲骨，不甘于低头，哪怕此前感觉到姬轩辕很强横，他也不会顾忌。
但是，当禹北知晓眼前两人对自己有大恩情之后，他毫不违心地选择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