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娇听了,扭头对郑侠道:“我就说问不出来吧?你想见秋月,却想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郑侠见被窥破心事,便挠着头,憨憨地笑了。
于是,三个人在房间里嬉闹了一阵才散去。
胡娇回到自己的屋,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坐在地上,脸上现出愁云。
她听阿母说过,自己的生辰,应该也是这一天,可阿母和祖母从未给她庆祝过,她羡慕秋月,同样是女子,同样是十八岁,两人的际遇却是天壤之别。
从小,她便谨慎地讨好着祖母与阿母,以期少挨一点打,所以,小小年纪,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对所有人笑脸相迎。
郑侠苦思冥想,该送秋月一个什么礼物,她才会欢喜,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情,于是又快步返回秋月的房间。
郑侠道:“我想要送你的礼物,猜你一定喜欢。”
秋月不以为然道:“什么啊?”
“听我慢慢跟你讲。”郑侠道,“我前些年跟着师父四处云游,去了西方一个叫桑梓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世外高人,相传是扁鹊的弟子,医术极高明……”
秋月听到这里,双眼瞬间发亮,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
郑侠道:“待你生辰过后,我们带子曙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治好他的失忆症。”
秋月欣喜若狂,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动,在地上转了一圈,方在郑侠面前站定,由衷道:“这真的是一个绝好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郑侠道:“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
秋月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去试试。”
于是,二人来到司空曙的房间,郑侠将刚才对秋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司空曙道:“你们是什么意思?要带我去治病吗?我又没病!”
秋月娇嗔道:“主父不必讳疾忌医,我们去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治好能的失忆症。”
司空曙道:“我这点毛病,治不治都无妨。”
郑侠忙道:“子难道不觉得,只有恢复了这段记忆,你的生命才是完整的?”
司空曙听了,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可是……我跟如霜的婚事在即……”
秋月道:“可以再往后推一推啊……”
司空曙沉吟道:“这样吧,我去跟如霜商量一下,然后再给你们答复。”
秋月热切地望着司空曙,点点头道:“嗯。”
秋月和郑侠离去后,司空曙独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白府,找如霜商量。
如霜见司空曙来了,殷勤地让进屋里,唤婢女端上两盏热茶。
二人坐下后,司空曙道:“咱们的婚期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如霜听了,颜色一变道:“为什么要推?”
司空曙道:“方才郑侠和秋月跟我讲,说西方桑梓有一个名医,他们想让我去治一下失忆症,路上一个来回,恐怕就得一个月。”
如霜心里发慌,脸上却不表现出来,笑道:“若我不同意推迟呢?”
司空曙道:“我想要一个健全的自己,然后跟你成婚……”
如霜失落道:“既然你都决定了,还跟我商量什么!”
司空曙道:“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推迟婚期,当然得得到你的首肯。”
如霜强颜欢笑道:“好吧,我答应了,子先去治病。”
司空曙听了,握住如霜的手,微笑道:“谢谢你。”
如霜心情复杂道:“不必客气。”
司空曙道:“那就推迟一个月吧。”
如霜点头道:“嗯,就依你。”
二人又说了一阵闲话,如霜却始终心不在焉,暗忖:司空曙若真的治好了失忆症,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看看天色已晚,司空曙辞别如霜回到花府,进入大厅,见大家都在,遂将自己婚期推迟的事说了,花遇春诧异问道:“为什么要推迟?”
司空曙笑道:“是秋月和郑侠,非要我先治好自己的失忆症,然后再成亲。”
花遇春听了,暗暗笑道:“治好了失忆症,你这个婚,恐怕就成不成了。”于是“哈哈”笑道:“好好,这样好!”
如冰、花朵、秋海棠听了,也都为秋月高兴,希望此行真的能治好司空曙的病。
郑侠与秋月,则欢喜地对视了一眼。
胡娇听说婚期要推迟,忙不声不响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此事写信通知了十三娘与胡姬。
转眼到了秋月生辰这一天。
因秋月心情一直欠佳,所以并没有大肆操办,除了家里人,和仍住在府上的司空曙、郑侠、胡娇,就只请了如霜一人。
人虽不多,但一应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晚间,酒席已布置齐整,所有人已就座,秋月才由一个婢女扶着,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只见她身穿冰纨裁制的袍子,腰佩碧绿的玉环,发间插着一枚金钗,淡眉清扫、朱唇略点,整个人白衣胜雪、翩然若仙。
司空曙恍惚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如冰直起身子叫道:“月儿,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于是,秋月走过去,在母亲与祖母中间坐了。
花遇春举起觞道:“今日是月儿的生辰,我们共饮一觞,希望月儿能永远开心、快乐。”
于是,大家都将觞中酒一饮而尽。
胡娇坐在一旁,见所有人都笑脸对着秋月,如众星拱月一般,秋月也笑意盈盈,满脸喜悦与幸福——她羡慕……甚至还有几分嫉妒……
司空曙此刻,是真心为秋月高兴——花府的人如此宠她,是他始料未及。
郑侠发自内心地高兴——只要秋月开心,他愿意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她。
如霜在刹那间闪过一丝内疚——自己好歹是她的祖姨母,不该与她争司空曙,转念,她这样年轻美丽,该由郑侠那样的少年公子陪伴……内疚之意一扫而光。
今夜所有的话题,都围着秋月,从她牙牙学语,讲到成为素心宫宫主……秋月时而将脸侧向左边,时而侧向右边,含笑聆听,还不时回应一句;人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出生与恋爱,那是花家人至今无法释怀的痛。
花凯夫妻也向秋月敬酒,雨欣道:“希望姊姊永远年轻漂亮。”
秋月喝干酒,笑道:“能永远年轻漂亮的,恐怕,全天下只有祖母一人!”
如冰听了,佯嗔道:“这孩子,拿祖母开心!”
秋月回道:“月儿说的是事实啊!”
众人都会心笑了起来。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夜深酒阑,所有人都脸色酡红,仿佛意犹未尽。
如霜拿眼瞅着司空曙道:“我要回去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如冰忙道:“凯儿,去送送你祖姨母。”
花凯应道:“好!”
原来,如霜整晚对司空曙含情脉脉,如冰全看在眼里,以现在的情形看,司空曙去送如霜,十之八九会在那里留宿,秋月知道了又会伤心欲绝,何况,万一在他们成婚前,司空曙的病治好了呢?所以,在如霜开口前,如冰急忙吩咐花凯去送她。
郑侠明白如冰的用意,遂道:“我同花凯一起去!”
如霜听了,并不介意,她心里清楚,这桩婚事,原本就是自己的一场豪赌,赢了是她运气好,输了也不意外。
于是,郑侠与花凯送如霜回白府,其余人各自回屋歇息。
秋月次日一早醒来,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心头涌起一阵幸福与喜悦,又看看窗外微明,急忙起身穿好衣服,匆匆洗漱过,来到司空曙房间。
此时司空曙也刚起来,见秋月进来,遂道:“我常常有一种错觉,恍惚间你就是花府亲生的女公子,再来服侍我,会令我不安。”
秋月听了,偷偷抿嘴笑了,暗道:“你那可不是错觉……”依旧服侍他洗漱、梳头,穿衣、叠被,然后问道:“主父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司空曙愕然问道:“什么起程?”
秋月道:“难道主父忘了吗?去桑梓啊!”
司空曙道:“哦,刚刚替你庆祝过生辰,你再在家里休息一天,我们明日出发吧。”
秋月顺从答道:“喏!”
二人一起出门,去用过早饭,饭后携郑侠、胡娇来到内室,席地而坐,边吃茶边闲聊。
花遇春、秋海棠、花凯早早去了铺子里,雨欣回了房间做针黹,如冰与花朵在大厅里听下人们回事。
胡娇听说秋月要去桑梓,自己又不能回青草堂,遂道:“不如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秋月道:“此去桑梓路途遥远,少不了餐风宿露……”
胡娇忙道:“我不怕!”
郑侠也道:“不如就让她去吧。”
秋月瞅了郑侠一眼,略一思忖道:“好吧。”
沉默了一会儿,秋月又对司空曙道:“主父要不要去跟祖姨母告个别?”
司空曙不假思索道:“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无须专门去告别。”
秋月听了,莫名竟有几丝欢喜。
花朵听说他们明日要走,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水和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又替他们各备了几件御寒的衣服,还特地替秋月多备了一件。
一切准备停当,次日早饭后,四个人出了花府,各骑一匹快马,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