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洪低首,沉思不语,很快,他抬起头来,说:“好!我给你解药。”
司空曙闻言,喜不自胜,他跟随雷洪走进放药的山洞,见雷洪在一排药瓶间找了一会儿,接着蹙起了眉头,他有点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雷洪说:“如冰性命堪忧。”
司空曙如晴天忽闻霹雳:“何出此言?”
雷洪说:“我刚才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蚀骨散的药粉和解药都不见了,这么大的用量,想必是我老婆趁我不注意偷偷拿着去对付素心宫的人了,而且今天一天,她们都不在洞中。”
司空曙骇得“啊”了一声,想到此时,素心宫可能已被百花夫人占领,众宫女要遭她荼毒,如冰知道了,不知要怎样痛心,他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那能不能麻烦您再炼制点解药,我过几天来取。”
雷洪说:“就算我日夜兼程地炼制解药,恐怕也救不了如冰的命了。”
听雷洪说如冰性命堪忧,司空曙惊道:“为什么?”
雷洪说:“蚀骨散的解药中,有一种毒虫在这个季节全部只剩了卵,想要孵化出来,即使温度、湿度适宜,最快也得一个月,而且解药中,必须用成虫。就算有了成虫,所有药材清洗、浸泡、熬制,最快也需四四一十六天,即使华佗再世,也来不及救如冰了。”
司空曙急切地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雷洪说:“只有去找我夫人。她拿那些解药,想必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控制别人。”
司空曙说:“愿闻其详。”
雷洪说:“蚀骨散的解药一次需服四粒,才能彻底解去体内之毒,而每七天服一粒,则可控制体内的毒使之不发作,免受身体上的疼痛,中毒的人为了减轻痛苦,求得一粒解药,都会任下毒的人摆布。”
司空曙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百花夫人此时已在素心宫为所欲为。”
雷洪说:“按目前的形势推断,应该是这样。”
司空曙问:“那我只有去找百花夫人要解药?”
雷洪说:“她带的那些解药,若每七天都要发给三四百人吃,也只够支撑二十多天,你得尽快行动。服过解药的人,每服食一粒,都会将最终毒发日期延长七天,我这里再抓紧赶制一批解药出来。”
司空曙抱拳拱手说:“多谢雷兄。”
雷洪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司空曙说:“雷兄但说无妨。”
雷洪说:“请你在取解药时,不要伤她性命。”
司空曙说:“我答应你,一定不伤她性命。”
雷洪放低了声音说:“也不要上她的钩。”意思是百花夫人杨花水性,司空曙别着她的道。
司空曙明白雷洪此话的意思,说:“小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会乘人之危。”意思是,就算百花夫人向我下了钓饵,即使我假装上钩,也不会占她便宜。
雷洪说:“那我就放心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司空曙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二人击掌盟誓。司空曙辞别雷洪,返回自己的住所。
如冰还没有睡,正斜倚在榻上,挑灯等着司空曙,看到司空曙进来,脸上并没喜悦,便知事情没有成功,就温和地笑了笑,说:“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司空曙说:“解药没有拿到。”
如冰说:“没有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司空曙说:“我见到了百花夫人的丈夫雷洪。”
如冰说:“他不肯把解药给你?”
司空曙说:“不是。他的解药全被百花夫人拿走了。”
如冰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着问:“你没见到百花夫人?”
司空曙说:“没有,听说她们外出了。”
如冰反问:“外出?”接着陷入了沉思。
司空曙说:“别想那么多,早点睡。明天我去采点草药,先止住你身体的疼痛,然后找百花夫人要解药。我就睡在外屋,有什么事就叫我。”如冰点了点头。
司空曙去睡了。他不敢告诉如冰,百花夫人已控制了素心宫,怕她身体受不了。
如冰躺在榻上,一遍遍回想着司空曙的话:“百花夫人拿走了雷洪的所有解药外出?她拿走的仅仅是解药吗?其中必定包括毒药。她的目的是要拿到素心功法,做素心宫宫主,她拿毒药,要对付的也只有我和素心宫,她外出,却没来找我,是去了素心宫吗?”想到这里,身体一阵发凉,“众宫女必不肯轻易就范,不知要遭她怎样荼毒。”这样想着,不禁心如刀绞。
转念,又安慰自己:“或者,她没去素心宫,正在四处找我也说不定。”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如冰清晨起来,推开窗户,发现太阳已红彤彤地挂在天边。司空曙早准备好了早饭,已齐齐整整地摆在了外屋的几上,素的有鲜花蔬菜,荤的有肥鱼野兔,一个篮子里放着水果,还有一锅汤。
如冰梳洗完毕走出来,看到这丰盛的菜肴,惊喜道:“你哪弄来这么多东西?”
司空曙说:“这么多年到处游走,四海为家,别的本事没学会,这野外生存的本领,极强。”
如冰高兴地说:“和你在一起,我不用担心自己被饿着。”
司空曙说:“赶紧吃吧,要不然要凉了。”
如冰夹了一筷子素菜放进嘴里,品了品,说:“鲜花经你这么一烹调,既保留了它本来的香味,又能勾起人的食欲。”
司空曙说:“其实,真正爱花的人是不忍心折花、食花的,任凭它谢了,再把那些落英找个干净的地方埋了,谓之土葬;或者让它随流水飘走,谓之水葬。只是这些年居无定所,遇到实在无物可以果腹时,不得已将花摘来烹了充饥。”
如冰说:“你说的,是爱花的一种境界。在花盛时烹着吃了,花的身体进入人的身体,花魂花香和人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岂知不是爱花的最高境界?非要看着一朵鲜嫩的花,枯萎了、凋谢了,零落成泥,香消玉殒,所谓葬花,无非是寻仇觅恨的文人矫情的说法。”
司空曙说:“说得好!不过,多年的生活习惯,我随身总会带一些菜籽,今天我在门前辟出一片地来,种下去,我们以后就会有菜吃了。”
如冰说:“我们就在密林深处,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说完,自知有点失言,便埋头吃饭。
如冰的话点醒了司空曙:“为什么要练素心功?为什么要回素心宫?我们就在这深山老林里,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这番心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如冰。
如冰吃饱后,放下筷子抬起头,看到司空曙那热切而充满疑问的目光,淡淡地说:“有些事,身不由己。”
司空曙失望地垂下眼帘,调整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收拾几上的盘碗,说:“我先去采些草药,给你制一些止痛药。”
如冰说:“这些东西我来收拾,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司空曙说:“好,你要多休息,别太劳累。”
如冰说:“我知道。”
司空曙正要走,如冰又问:“司空大哥,百花夫人是不是已经控制了素心宫?”
司空曙吃了一惊——如冰怎么会知道百花夫人已控制了素心宫?便故作平静地说:“没听说啊,应该没有吧。如果你担心,我抽空去素心宫看看。”
如冰回应道:“再说吧。”
看着司空曙远去的背影,如冰想:“此处离千红窟和素心宫均不远,倾城帮的人若存心要找,一定能找得到。可我中毒这几天,她们一直都没有动静,好生奇怪,一定是倾城帮的人已经控制了素心宫。这样一来,我暂时无性命之虞,而百花夫人,也只是想练素心功,做素心宫宫主,总不至杀戮宫女。可惜了我经营这么多年的素心宫,要遭这帮俗人践踏!”如此这般,想一回,懊恼一回,不觉已是晌午。
司空曙采药回来,将草药洗净、晾干,煎成汤,看看日头又已偏西,就服侍如冰服下,这药果然有效,如冰只是略感疼痛,比昨天大有好转。
司空曙说:“这药到底治标不治本,我免不了去找趟百花夫人,索取解药。”
如冰说:“她们费尽心机让我吃下毒药,强取肯定是不行的。”
司空曙问:“那怎么办?”
如冰说:“你救我那天用了*,想必她们都不知道你是谁。你可装作慕名前去素心宫,就把百花夫人当做我,相机行事。”
司空曙有点惊讶地问:“你已经知道百花夫人控制了素心宫?”
如冰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哀愁:“百花夫人拿了大量的毒药和解药离开千红窟,却没来找我,那她去的地方只有一个——素心宫。”
司空曙面有愧色,说:“对不起,我隐瞒了你。”
如冰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受不了,才没有对我讲。”
司空曙说:“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但看情形,十有八九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