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飞雪如刀。
这是怎么了?
四周一片模糊,无人无路……
“呜~”
“嗷呜~”
隐隐的,有动物的嗥叫声传来。
那是……
黑漆漆的林中,绿幽幽的眼睛……
一双,两双,好多双!
兔子不要了!野鸡也不要了!
撒萱儿拔腿就跑,朝着易子胥离开的方向跑!
不跑则以,这一跑,跟头连连不说,四周的嗥叫、四周的眼睛开始迅速向她逼近。
积雪下埋了尖锐的砥砺,几个跟头下来,她的手、膝盖都被磕破,被猎猎寒风一吹,生疼生疼的。
跑啊跑,不知在何时,脚下早已没了马蹄印,她无助、恐惧、凄苦。
她跑不动了,跌坐在雪地里,眼望着一匹匹的饿狼飞扑而来。
这就是她的死法,这就是那个男人给她的死法。
原来,原来马车上的那句话是真的。
她还以为……
幽绿的眼睛,鲜红的舌头……
她闭了眼睛,崩溃哭吼,“易子胥!你个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易子胥!”
“易子胥!”
“易子胥!”
整个山坳里,都回荡起她的绝望呼唤。
因是闭着眼睛,她看不到那个如神人般从天而降的男人。
也看不到,缭乱的银光剑花。
她想,她该去见阎王了。
可是,却久久没感觉到被撕咬的感觉。
直到,直到她被一只大手拉起,然后被塞到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男人的声音焦急、低柔,就响在她的耳畔,“不怕不怕,我在呢,在呢。”
随着眼泪的夺眶而出,她用尽力气推开了紧紧拥抱着她的人。
男人踉跄后退,她也因失了重心而踉跄后退。
大雪斜斜密密的落着,她看到,她的身周是一匹匹饿狼的尸首。
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泪水在冻得通红的脸上肆虐,面对着呆愣住的男人,她嚎啕大哭,嘶哑大吼,“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折磨我?!为什么不让我痛痛快快死在那池塘里?!就算是野云寨杀了你全家,五百多条命难道还抵不过一百多条吗?!你要不就让它们吃了我!要不就一剑杀了我!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戏耍我?!”
易子胥干干张了张嘴巴,百口莫辩。
他很快就猎杀到了那头野猪,然后就绕回去找她,可是……唉,是他的错,他不该在车上说那句玩笑话。
看着那瘦小的身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看着那源源不断的泪水,他的心在撕痛。
五百多条对一百多条,若以数量论,她心中的痛苦,该是多了好几倍……
他走向前,要去搀扶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有话回去再……”
可撒萱儿正处于极度崩溃中,她捏了拳头,胡乱的狠狠的捶打向他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恨我就杀了我!恨我就杀了我!”
他不还手,不说话,任她打,任她骂。
恨你?我多么想恨你啊,多么想能够因为恨你而杀了你啊,可是……
受到严重惊吓,又加上情绪太过激动,撒萱儿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他及时伸出手臂将人揽抱住,因恐在这山坳里骑马太慢,就直接施展轻功往候在山外的马车而去……
‥‥‥
撒萱儿染了风寒,高热不退。
易子胥在床前守了一夜,听她说了一夜的胡话。
爹、野云山、碧桃、刘妈……好多好多的人名,念叨过来,念叨过去,直到天快亮时,热度才开始消退,睡得也实了些。
易子胥还要进宫上朝,在嘱咐了孙妈诸多话后才不放心的离开。
雪下了一夜都没停,当撒萱儿醒来后,盯着床顶出了好久的神儿。
她在想昨天的事情。
她想,她似是冤枉那个男人了……
孙妈送了汤药过来,有意无意的说了句话,“大人在这里守了一夜,天亮才离开。”
低头喝药的撒萱儿颤了颤睫毛,没有吭声。
那药有安眠的作用,喝完不久,她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睡,等醒来,已临近晌午了。
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带了倦色的面庞。
易子胥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是松了口气。
他起身出去了,等再进来时手里多了碗热粥。
他先将粥碗放到一旁,坐在床头的位置伸臂去扶撒萱儿起来,“把粥喝了。”
撒萱儿不肯,侧身躲开了他,声音有些低哑,“我不饿。”
“必须喝。”易子胥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捞在怀里,然后把粥碗端到了她面前。
撒萱儿伸手去推他,没想到却推到了粥碗上。
一整碗热粥,就那么一滴不剩的倒在易子胥的锦衣上。
在撒萱儿的怔愣中,他起了身往外走去,“我重新去盛一碗。”
盯着他的背影,撒萱儿突然歇斯底里的低吼起来,“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放了我!”
她在怕,好怕,好怕会……
易子胥僵立在了门口。
他没有转身看过去,低低头,沉声道:“咱俩注定一辈子都要纠缠在一起,直到一起去见阎王爷。”
说罢,他就离开了。
撒萱儿坐在床上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易子胥站在漫天飞雪中,听着房内的呜呜痛哭,仰仰头,赤红了眼睛……
‥‥‥
开春后,院子里成了花海。
特别是那几株杏树,开得格外热闹。
夜里睡不着,撒萱儿爱坐在树下看星星、看月亮……或是发呆。
她听孙妈说,薄欣生了个男孩儿。
她想,做爹的一定高兴坏了,毕竟,易家……
突然,有人挨着她坐下。
她扭头看去,意外过后,撤回了视线。
这男人,总是这般的神出鬼没……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习惯说话,不过,自从遇狼事件过后,已经不再打斗争吵了。
悄悄的,易子胥用大手裹了撒萱儿放在膝盖上的小手。
撒萱儿低了头,另一只手暗暗抓紧了裙摆。
夜风拂过树梢,胭红的花瓣纷纷落下。
易子胥抬手,拨弄起沾染了花雨的发丝。
撒萱儿不自控的抬起头,看向了他。
拨弄发丝的大手顺势托住了她的后脑勺,薄唇就那么轻轻柔柔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