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允季已经被七垣叫太医救醒了,只是人看起来极没有精神,连说话都要费半天力气才能完整得吐出一整句话而不是一个词一个词得崩。
“皇上,得信儿了。”
一个内侍从殿门外匆匆走进,弓着身子在皇上面前几步处停下,声音平缓无一丝波澜。
“嗯?啊,看你的样子就应该是好消息。”
“是,皇上,确为好消息。”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个消息你就不要凑到朕的耳边说了。就这样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是。清秋先生传来消息,恭喜皇上凰鸟入怀。”
“凰鸟入怀,凰鸟入怀……哈哈哈哈哈哈哈,月清秋竟然说凰鸟?”
“是,皇上。清秋先生原话仅八字:恭喜圣上,凰鸟入怀。”
在殿上坐着的七垣还在朗声大笑,躺在殿门口不远处地上的允季则感觉自己的心头猛地一痛。
凰鸟入怀。
在这世上何人敢称凰鸟?不过渊月国的皇后一人而已。
凰鸟入怀,自己已经被困皇城,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仍不加任何遮掩得说出这样的话,只可能是苏慕言的的确确被他们捉住了。
允季早就构想过这种可能,但真正听到耳朵里了之后还是觉得心痛。他盯着七垣,目光冷得像是能将二人之间的空气都一寸一寸冻结成冰。
七垣感受到这样的目光同样对视了过去,他的眼中还有笑意,看起来像是听到了某些再好不过的消息。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一时间殿中静谧无比,像是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听不清楚。
“你们都下去吧。”
七垣的声音里还带着笑,他神情自若得主动分开了胶着在一起的目光,转身坐在塌上摆了摆手。殿中的内侍们一言不发得齐齐躬身倒退出了殿,最后那位得到七垣的眼神肯定,躬身将殿门关上了。
阳光透过殿门上的窗子洒进几束,殿内一时间无人说话,只有允季随着时间变化渐渐加粗的呼吸声慢慢回响。七垣仍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他盯着躺在地上看起来极为虚弱的允季突然开口。
“你和朕的皇后是什么关系?”
“怎么……你害怕了?”
“害怕?呵,你说的这叫什么蠢话。”
“否则你怎么会开口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随着允季听起来云淡风气细细探究却能察觉到不加掩饰的嘲讽的话音落下,殿里的氛围再一次变成了之前安静的模样。七垣靠坐在塌上,之前宛如春风拂面的笑容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阴郁和未经遮掩的杀气。
允季半分不惧。他原本看向紧闭着的殿门的方向,听到耳边没了声音后视线从阳光下飞扬着的灰尘上移开,随着侧过头的动作落在了七垣的脸上。允季看着七垣的表情轻轻啊了一声,接着露出满含“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意思的表情开了口。
“你果然是知道的。”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朕,小心朕叫人来剜了你那双招子。”
“皇帝陛下……果然还是这样的表情适合你,之前你看着我的时候,那副表情难看得我想自剜双目。”
“别让朕重复。闭嘴。”
允季没再开口刺激七垣,他倒不是怕死——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不死确实是他的目标,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苏慕言那个小女人——只是之前流失的血液无论如何都让他陷入了虚弱的状态里,能这样开口和七垣嘲讽两句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再说下去即使七垣不冲他动手他自都要直接昏迷了。
七垣看出了允季的虚弱和识时务,因此只是露出了个冷漠的笑容来。他站起身,一步步踏下来走到了允季的面前。
“给朕说清楚,你和朕的皇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想,海誓山盟。”
我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自己与允季的关系已经被他在七垣面前彻底挑明了,之前听到的隐约的那声傻子像是某种并不太令人欣喜的预告,正如我四周上下围满了的大内密探和死士。
这是我跟上店小二之前所构想过的画面,但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之前向老天祈祷的傻人有傻福并没有任何用处,我被彻底围住且找不到出路时分神想到这个,忍不住就在心里感叹着果然靠天不如靠自己。
可惜现在自己也不太能靠得住了。
“皇后娘娘。”
“月公子。”
面前的黑衣人们变换了队形,而在一片黑的环境中一步步走得又稳又缓的月清秋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我的。我们互相称呼了一声对方的名号,他没有再主动开口,而我则下意识得松了口气。月清秋的出现至少说明两个问题,其一便是我不必太过担忧自己的安全了,其二则是一切仍有转圜余地。
“月公子主动来探望本宫,本宫真是欣喜若狂。”
“娘娘的欣喜在下并未察觉,只是这若狂……娘娘说得却是没半分差错了。”
“月公子谬赞。”
“是娘娘谦虚。”
我们相识而立,皆露出了冷漠而又甜蜜的笑容。我在心底呕吐了一番,猜测月清秋是不是也会如我一般在心中作呕。但他显然比我要更快得适应这个场景。
“娘娘看起来镇定无比,怕是在下的失职,让娘娘受惊了。”
“失职确为公子之过,只是本宫这镇定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了。”
“在下奉命迎娘娘回宫,只是不知娘娘如何寻到的此处?”
不知道我怎么寻到这里的?我听到月清秋这话差点当场仰天大笑。
“本宫大约是与月公子有缘,别的……确实再无从告知。”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和月清秋说。想要和他掰扯清楚之前究竟的谁的错;想要让他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想要问问这条暗线的最终结局;想要问问究竟是怎么暴露的;更想知道允季现在的状态。
但我现在没什么可和他说的,这些问题都是我们心知肚明我会记挂于心的事情,但如今这情景我大约也心中有数了。
“在下已派人告知过圣上了,还请娘娘随在下起驾回宫。”
“请娘娘起驾回宫!”
随着月清秋话音落下同时响起的是周围的大内密探与死士们,他们异口同声得恭请我回宫,那声音汇聚在一起称不上响入云霄却也让我被震得下意识蹙了蹙眉。
请我回宫?呵,话说的真是恭敬,只是这架势是要告诉我插翅难逃吧。
月清秋仍是那副恭敬有礼的模样,他抬手向我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如果不是我们现在立场对峙,我也要称赞一声翩翩公子。
“在下已将马车备好,路途漫长,在下愿陪娘娘乘车,讲故事给娘娘解乏。”
“月公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宫若是拒绝未免显得有些刻意……呵,本宫知道了,麻烦月公子前面带路了。”
“娘娘,请。”
其实我没有我以为的那样气恼。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会有预感的,我在踏入那个小院儿的瞬间就产生了不算好的预感,只是因为三皇子的安危令我过于挂心才强压着冲了进去。
结果就冲进了月清秋的包围圈里。
或许是我确实有所察觉的缘故,因此但我看到齐刷刷冒出来的刀剑兵器,心中浮上的却是尘埃落定感。
“娘娘天资聪颖,只是陛下对娘娘情意深重,实在不忍心娘娘就这样离开。”
“这么说来,本宫和皇上都要谢谢你了?”
“在下奉圣上旨意而来,都是分内之事,娘娘客气了。”
“你之前说要给本宫讲个故事……”
“是。娘娘聪慧,自是猜到了在下想要说些什么。”
“那就说来听听吧。”
“是。”
月清秋说路途漫长,其实这话说得也不错。
我跟着店小二在城里绕了一圈才踏进客栈里,我在急迫之下大约做出的决定并不那么理智,而月清秋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那个店小二是你们的人。”
“娘娘若是实在想分清楚,那便是吧。”
“本宫的暗线?”
“确已回家颐养天年了。”
月清秋笑着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个三言两句间就有人因他而死的人,可我却知道他的确是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人,七垣的谋士,他说的颐养天年真的是普普通通的颐养天年吗?我不敢相信,又不敢不相信。
“本宫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店小二既然是月清秋的人,后面的其实不用月清秋说我都能想到了。在客栈中汇报的情况是说给我听得,那些争执和犹豫,甚至是无意中泄露的地址也都是有意让我听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我引到那所宅子里。只是……
“那他们在客栈中杀死的人?”
“娘娘心善,他是死牢中的犯人。”
死牢中的犯人吗?
我不知道七垣的死牢里有多少无辜而被牵连的人,但月清秋这样说就证明他不会再告诉我别的消息了。我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看着马车外的景象越发熟悉,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我在这种情形下最为关心的问题——
“三皇子呢。”
“陛下将三皇子照顾得很好,吃食都是筱妃娘娘布置照顾的。”
真的如此吗?
我看着月清秋那张将真实情况与个人情绪伪装得很好的脸,终没有再开口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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