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叶道长、药师道长、春霖道长、秋露道长、还有……自己的师父曦和,这些都是李鱼儿熟悉的人,再来就是谢素衣身边的玉茗道长,她只在使用梦灵术监视叶阳柔德时见过玉茗道长,近距离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
再来就是一位陌生的道长,带着一众弟子,升上正座,只见这位道长,鹤发童颜,不怒而威,看来应是玉尺堂的执事长老六桥道长了。
李鱼儿看向曦和,曦和的眼上依旧蒙着血迹斑斑的布条,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而十几年不见,她好像也猜不出这位师父的心思了,只是昨夜的梦里,曦和似乎很是生气,如今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玉茗道长刻意别开视线,与他相隔最远,在场之人,谁都知道这两人怄气了近二十年。
只是为了门派和谐,在场面上不得不相见时,两人都会自觉隔开最远,如今却是一个不得不争锋相对的局面,在场众人心里都捏了把汗。
自叶阳柔德布局害陆芳卿惨死之刻起,李鱼儿就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起叶阳柔德,众人皆知梦灵术和太乙神式属百花门天辰阁独有,李鱼儿可以习得这两门奇术,不管曦和有没有公开过,都不难猜出李鱼儿是曦和派来对付叶阳柔德的。
此刻,谢素衣回门派告状,多半与叶阳柔德脱不了干系,而叶阳柔德之所以这么做,真正的目标未必是李鱼儿,而是希望玉茗道长与自己的师父曦和道长掐起来。
在行过大礼后,李鱼儿平静得陈述了那一日的经过,略过了那些难堪的细节,最终道:“这就是弟子所知一切,请各位师长判决。”
“你胡说,九哥哥怎么会是害陆姑娘的人,你说是陆姑娘告诉你的,你又是私下拘走了陆姑娘的地魂,一切随你怎么说了。”谢素衣耐着性子等到李鱼儿说完,开始发难。
“素衣!”玉茗道长大约觉得谢素衣对叶阳柔德的关切之情,太过溢于言表,不由喝止她,提醒她注意分寸。
“我且问你,你说是叶阳柔德设计陷害陆姑娘,又让人误会是沈景澈伤害陆姑娘,然后借口杀了沈景澈,你可有什么证据?”玉茗道长刚训过谢素衣,转眼又开始盘问李鱼儿,显然还是对自己的徒弟宠爱有加。
谢素衣闻言目光刷向李鱼儿,一脸看你如何狡辩的神情,很是义愤填膺。
“玉茗道长,可知叶阳柔德身有九尾香?”李鱼儿平静得看向玉茗道长。
玉茗道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随即看向谢素衣,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素衣早跟我说过了,你是想说叶阳柔德用九尾香迷了陆姑娘么?可据我所知,有九尾香之人,不止是叶阳柔德,前段时间,从叶阳家拐走金玉奴的桃夭,听说此刻就在你的结庐之地,镜月湖,是也不是?”
“是,但是,桃夭是逃出来的,据她所言,是因为叶阳柔德要杀金玉奴,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李鱼儿点头,心里感觉自己又落进了一个套,她偷偷瞄了眼谢素衣,她的神情分明已是知道叶阳柔德与金玉奴之事,但提到金玉奴有身孕,谢素衣脸上的血色还是退了几分。
果然,玉茗道长看着她,神色冷了下来道:“空口无凭之事,那我是否也可以说是桃夭跟你合谋,杀害陆芳卿,怕事情败露后,你在众人面前拘走陆芳卿地魂,事后再来诬陷叶阳柔德?”
李鱼儿道:“弟子的确只有一面之词,所以弟子愿意自证。”
玉茗道长冷哼了一声:“梦灵术为修心之术,你倒是对走六桥颇有自信。”
李鱼儿毫不畏惧地迎向玉茗道长的目光道:“弟子不是自信,弟子是问心无愧。”
“好,好个无心无愧,不愧是天辰阁的弟子。”玉茗道长口出讥讽,停顿了一下,却没等到曦和回应,便转向六桥道长道:“师兄,你怎么说?”
六桥道长须发皆白,面方而润,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似是要将人穿透,扫视完毕全场,他才缓缓开口:“玉茗,说句公道话,叶阳柔德这边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李鱼儿所为吧。”
“是。”玉茗道长倒不否认。
六桥道长道:“走桥之术虽也不能完全保证是对的,但你们如今各执一词,也就只有走桥了,玉茗,你可有意见?”
玉茗道:“回师兄,我没有意见。”
所谓六桥,全称是五道六桥,在道教轮回体系观,五道指人死过中阴后转世之五道,分别是:为神、为人、为畜生、为鬼众、为地狱众。
而入神、人、畜生三道时,则为过桥,桥是联通不同世界之通路,凡人的世俗生活中,也有走三桥驱灾辟邪的风俗,其隐含寓意就是将不好的东西在走桥时送走,去除晦气。
而中阴身投胎时走桥,则会根据其生前累积之变现出不同的桥,为神者金桥,为人者银、玉、石、木三桥,为畜生者竹桥。
此六桥其实也是以尘世的角度,做比喻,是一种轮回审判,借此寓意来做出的阵法相当于高级测谎仪。
众人来到玉尺堂后,见一座普通的石桥横卧在一条蜿蜒的小河上,此河名为五道河,河水环曲,藏风纳气,看来是一处利用天然风水形成的阵法。
李鱼儿在众目睽睽下,踏上石桥,才走了两阶,河水波澜起伏,水中倒影开始变幻起来,当她走上石桥最高处站定后,荡漾的水波忽而平复下来,呈现出一番奇特的情景,水面上的桥依旧是石桥,水中的倒影却是呈现出一座金玉之桥。
桥下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有了谱,按照规矩,李鱼儿在桥上站足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施施然走下。
“玉茗师姐,你看这样可以么?”待李鱼儿走下桥后,长叶道长口气温和地向玉茗问道。
玉茗道长面无表情,水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她看向五道河中的六桥倒影,正待开口,曦和忽却而开口了:“既是两方都存疑,素衣是否也该走一趟?”
“师父。”谢素衣见曦和提出质疑,不由气结,她还没怀疑曦和是否有帮李鱼儿作弊,曦和到反而质疑起她来了。
“瞧你这点出息,这有什么走不得的,上去吧。”玉茗道长到也没有推辞,反而催促着谢素衣走桥。
谢素衣跺了跺脚,迤逦着霞光走向桥边,在场的道长们虽然都是惯看风云之人,但见谢素衣宛若仙子下凡,碎步向桥,也不觉微微点头称许,这好似似瑶池云景般的画面。
水波照例动起微澜,模糊了倒影,待谢素衣走上桥顶,河中倒影忽而呈现出一座黯淡的石桥,谢素衣见此情景,脸色大变,她略有些无助的看向桥下,却见玉茗道长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得出,玉茗道长虽然人前很是喜欢训斥谢素衣,但关键时还是很维护着这徒弟,也很信得过谢素衣的为人。
果然,谢素衣站了一会儿,倒影中的石桥突然开裂,沙石纷落,化作灰色飞烟,石桥上剥落处显出莹莹玉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