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矜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越云堔。
何必呢，为了看一个饭后消遣的笑话，在这里淋着泼盆大雨，跟她做这样无谓的僵持，好像在坚持着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却不知道是不是雨夜的原因，让她心里难以升起厌恶与抵触。
他一开始无疑是抱着恶意来的……可是自己现在将他讥讽了一番，本以为一定非常痛快，此时心头却一丝想要笑的**也没有。
当这一个雨夜，越云堔孤独的在凌晨等她的时候，她就忽然不认识他了。
当他的手拉住姜矜的胳膊时，她忽然好像察觉到了一种压抑着什么的感觉。这种被压抑的东西犹如冰山，使越云堔数年来再难感受到愉快的心情，直到今天这个雨夜，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事情，才隐约泄露出一丝沉重来。
她也因此忽然意识到，自己出狱以来为数不多的关于他的记忆里，越云堔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被众星拱月的围绕在中间也好，沉浸于工作之中也好，情人陪在身边也好……甚至是拿自己做乐子的时候也好，越云堔却从来都没有流露出什么开心的神色，仿佛眼前一切不过是在煎熬着什么，只等得到答案、彻底解脱的那一天。
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让越云堔这样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内心却比姜矜还要麻木与荒芜。
而到今天，姜矜才蓦然发现这个事实。
只是自己困于生活，困于周围人恶意的折磨，越云堔又是在被什么东西折磨着？
发现越云堔过的不如自己想象中的自在，姜矜本来以为自己能获得报复似的快感，可是她心里一点儿松动的意思也没有。
她心底像是什么地方绷起了一道弦，一点点的情绪波动，哭也好笑也好，都牵扯了她全身的血肉，怎么动也要受折磨。明明的如此折磨着她的人，现在跟她在这里僵持着，大雨落在身上而全无察觉，失魂落魄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那样，姜矜却没有感受到她想象中的痛快，而只觉得悲哀。
“你还有什么事吗。”
明明只是身上淋了雨，姜矜却渐渐感觉到好像哭累了那样的疲惫。她眼皮沉沉抬不起来一般，只是冷淡的问道。
她一句话打破僵局，越云堔僵硬的身体冰雪消融般微微动了动，忽然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了一块手机。
雨是毫无遮拦倾泻下来的，姜矜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一阵噼里啪啦，那块手机被暴雨冲刷了个结结实实，原本漆黑的屏幕回光返照一般明明灭灭亮了一瞬，在朦胧的阴雨天里忽然带出雪一样刺目的光芒，像是不甘心的挣扎，却紧接着就熄灭了。
姜矜一愣，半晌才道：“……你什么意思？”
越云堔却并不回答，他垂下眼睛看着手里已经彻底浸了水的手机，雨水从他高挺的鼻梁下滑落，浇湿了他在阴云下线条朦胧的黑发，连绵的雨幕这时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睫毛竟然也卷了几滴水，颤抖着半闭上眼睛。
沉默在这里蔓延开来，姜矜忽然有些不能再打破这种安静。
她的眼前也模糊了，这模糊让她有种流泪的错觉。可是实际上，她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再掉过眼泪，明明每次都备受折磨，自己一颗心却依旧麻木似的，半晌难以反映到眼睛里，流出什么眼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像是精神失常一样在这里跟越云堔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在玩儿一个无比荒谬的游戏。只是站在这里，隔了雨帘看着越云堔的面孔，却让她忽然觉得比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都要安然。
姜矜心底的急躁，渐渐被雨水冲刷下去。
直到雨水彻底滚落下去，短暂的间隙里，越云堔再度睁开眼睛，却不复先前的平静，像是深蓝海水上却跳动着两簇火焰那样，冷冷的逼视着姜矜。
“姜矜……”
他猛然凑近，声音低沉而清晰，连身后这泼天的雨声都像是在为这道声音而伴奏。
姜矜微微晃神，听到这声音，下意识擦了一下眼睛，终于面前不再是那样朦朦胧胧看不清的雨帘，越云堔的面孔清楚的在眼中浮现出来，却连同着他近在眼前的、在茫茫大雨中仍旧清晰莫名，怪异的又冷酷下来的那双眼睛一起。
姜矜心里顿时一跳，没等她说什么，越云堔忽然松开了拎着手机的那只手。
哗啦啦的雨声难以掩盖那一瞬间什么东西溅在水里粉碎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越云堔特意选好了角度，手机竖直掉落，底边着地，一瞬间触底受到的冲击力使得整块手机在地上飞溅开来，内里的零件散了一地，彻底坏掉了。
“姜矜，”越云堔目不斜视，一眼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是骤然凌厉的神色，“你罪有应得。”
短短几个字，是刺破雨帘的一柄剑。
姜矜在这个瞬间，忽然感受到了窒息般的难以反映。什么情绪潮水般将她淹没，汹涌推搡着难以挣脱。
而越云堔却没再看姜矜一眼，也不在看地上四散的手机。他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这么伞也没拿转身离开，隐没到角落里看不见身影了。雨下的真大，姜矜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雨幕当中，忽然颤抖着把手伸进了包里。
她一面在包里面翻找着，一面退回到遮雨的屋檐下，沾了雨水的手抖动个不停，好半天才划开手机的屏幕。
手抖的厉害，姜矜靠着冰冷的墙壁，在桌面上某个图标处犹疑了半天才有勇气点开。只是进入页面之后，她上下翻了翻，却没有看到什么关于自己的什么视频。再输入几个关键词轮番搜索，也并没有找到。
怎么会……
姜矜愕然的睁大眼睛，雨水划过她的眉眼，滴落到手机屏幕上面，让页面跟着飞快的变化起来。她忙手忙脚乱的又擦干了屏幕上的水滴，不信邪的又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关于自己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