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有些心惊地转过身,只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两个婢女搬来上马凳放在马车前面,然后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轻盈地从车上走了下来,在一群女孩众星捧月地簇拥下翩翩而至。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白皙,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她梳着乌黑高髻,头戴宝珠金钗,披着银白色狐皮斗篷;上着鲜红窄袖短衫,下著金黄曳地长裙,腰肢间绯红丝带飘飘,白颈上金黄细链闪闪;粉胸半掩疑暗雪,美目凝神笑倾城。
她来到陈阳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陈阳心里有些慌张,因为他根本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是谁,连行礼都不知道该怎么行。情急之下,陈阳只好拱手向她作辑。
女子身旁的一个婢女看不下去了,准备开口训斥陈阳,被女子拦住了。她目光轻佻,微微一笑对陈阳说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在明堂夺婉儿之裘的大学士陈阳吧!”
陈阳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这女子敢直呼上官婉儿姓名,肯定大有来头。他谨慎地点头。
“是,下官就是陈阳。”
“嗯,”女子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听人说控鹤府新来了一位青年才俊,长得一表人才,而才华更是了得,竟不在上官婉儿之下。今日一看,哈,竟还是个老实人!”
周围的侍女们也跟着笑了起来。陈阳此时非常的难堪,当众被人戏弄还得当成夸奖;想道谢却因不知女子身份,都不知道该谢谁八辈祖宗。他思索了一下,小心地回道:
“陈阳本是山野之人,蒙受圣恩才来到神都。之后又受到上官大人抬爱,徒有虚名,实在惭愧。”
女子看出了陈阳的窘境,便停住了嬉笑,说道:“也罢,我正好求婉儿一件事,你替我传达一下吧!”
说着,她便从身上解下一个黄灿灿的荷包,递给陈阳。荷包是由丝绸织成,外面还绣着一只只小巧玲珑的梅花。
“这个梅花袋,你拿去带给上官婉儿,就说是令月有事请她帮忙。她看到这花袋就会明白了。”
说完,便微微一笑,转身飘然离去了。待大车渐渐远去,陈阳才反应过来,望着手里的花袋一脸的懵圈。这梅花袋轻柔湿滑,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闺中之物。那女子竟然当众将此物交给陈阳,让他几乎毫无防备。疑惑之余,他只好回到迎仙宫,将梅花袋交给上官婉儿,并一五一十地将前后经过说于她听。婉儿拿着花袋仔细地查看,略一思咐,须臾便露出了微笑。陈阳见婉儿似乎心如明镜,便小心地问道:
“恕下官冒昧,这个令月是何许人也?”
婉儿若有所思地望着陈阳,只是微笑着,也不知说话。她越是这样,陈阳心里就越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终于,婉儿摇了摇头,笑着对陈阳说道:
“唉,陈阳,你满腹才华,有时候怎么会这么,笨得这么可爱呢?今日你遇到的,不是别人,是皇帝的小女儿——太平公主殿下。”
什么?陈阳大吃一惊,太平公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早有预感觉得那女子肯定大有来头,以为是宫里的某个像婉儿这样的厉害人物。没想到是个更厉害的主儿。太平公主是武则天的女儿,深受宠爱,地位非同寻常。我靠,刚才在宫门那里这么无礼,居然还能毫发未损地回来,简直就是奇迹啊!陈阳以前便听到过太平公主的大名,只是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名。令月,原来她叫武令月。哦不对,我呸,李令月。原来太平公主的芳名是李令月。
婉儿看着陈阳的脸色大变,有些忍俊不禁,笑问道:“怎么,现在作何感想?”
陈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里满是窘迫和后怕,半天说不出话来。婉儿见状,便摆摆手,说道:
“好啦,公主把花袋赏赐给你,就是没打算跟你计较的意思。你也不要再内疚了。”
陈阳点了点头,又一想不对啊,他向婉儿说道:
“公主殿下让我把花袋转交给你,说有事请你帮忙,并非是赐予我的。”
婉儿听了忍不住掩面笑了,片刻才笑着说道:
“唉,卿啊,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这么愚笨,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公主府上呢?”
啊,去公主府上,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陈阳心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完全全跟不上领导的思维步伐啊!他只好用央求的目光望着婉儿,恳求她给解释一下。婉儿完全是一种老前辈的口吻,也顾不得仿佛芳龄一下子就大了一轮。
“陈阳,你以后一定要机灵一点,不然会吃大亏的。这花袋上又没有字,怎么会是要托我为她办事呢!公主的意思是让你去府上拜见她,你呀,真是的!我这就让人安排车马。记住,见了她一定要机灵点,不要再犯傻了。”
陈阳听后人整个就傻掉了,这套路也太深了吧!他顿时觉得自己今天是从前到后、从里到外地被太平公主给玩弄了一遍。还要再去她府上,我靠这是去自投罗网啊!一阵胡思乱想,陈阳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他向婉儿问道:
“什么时候去啊,现在吗?”
婉儿一眼便看出了他心里的担忧。这也难怪,陈阳几乎是把紧张给写在了脸上。她贴心地劝慰道:
“你也不要忧虑,公主赠花袋给你,是赏识你、在施恩惠于你。你去了之后,尽管展现自己才华。还有,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接着,婉儿便向陈阳讲述了太平公主的一些情况。太平公主是唐高宗和武则天最小的女儿,机敏泼辣,从小到大深受父皇母皇的宠爱。小时候因为婉拒吐蕃的和亲请求而入住专门为她修建的太平观,所以封为太平公主。十六岁时嫁给了城阳公主的二儿子薛绍。后来薛绍因受宗室谋反案牵连,赐死在了狱中。之后太平公主便改嫁给右卫将军、定王武攸暨。武攸暨是武则天伯父楚王武士让的孙子,是冬官尚书、建昌王武攸宁的弟弟。太平公主本人也实封一千两百户,远远超出了大唐公主不得超过三百五十户的限制。大概是武则天因诛杀了女婿之后心里愧疚,才用这种方法来补偿女儿的吧!陈阳惊叹不已,公主看上去年龄与自己相仿,完全就是一位妙龄女孩,没想到都已经是二婚了。总之,婉儿隐隐地暗示着,太平公主地位不凡,陈阳作为一个无依无靠、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新晋小官,在各豪门势力盘根错节的神都几乎就如同尘埃一样,一阵风吹过就什么都没了。如果能得到太平公主的赏识,以后在宫中的日子肯定会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