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牵线搭桥(1 / 1)

皇宫的那一夜,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梦,我以为梦总有醒的时候,但是它持续的时间似乎很长……

自从我被授予“安妮女爵”的称号后,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

宫廷总管想要留我在乐队长期任职,但是我拒绝了。宫廷礼仪和严谨的生活不适合我,我还是想要回到自由自在的田园中去。

远在赫特福德郡的家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高兴地在一天之内寄了四封信给我,之后又陆陆续续给我写了很多信,他们表示对我获得的荣誉感到骄傲,特别是我的父亲,他已经完全忘记之前我在家乡惹出的事端,在信中用很大的篇幅夸赞了我一番。我的母亲在另一封信中告诉我,父亲在接到通知后,好几晚上都兴奋地睡不着觉,将报纸上的公告剪下来,裱起来挂在客厅里,让来我们家拜访的人都能看见,他还宴请了附近所有的邻居来家里大吃大喝了三天。母亲迫切希望一家人能早日相聚,非常想来伦敦看我,但是她很快转移话题,并没有说明到底什么时候来看我。

之后我在姐妹们中的信中也发现了一些支吾其词地方,他们都说很想我,很为我高兴,但是又说家里最近很忙,等过了冬再来与我相聚。我写信问他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得到的回信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什么时候学会的小提琴?这回轮到我含混其词,我只说来到伦敦后,苦练钢琴,又认识了斯特林老师,他教了我小提琴的技艺,让我的音乐造诣突飞猛进,我在宫廷上的表现完全是因为得到了老师的帮助和运气好而已。

另外在牛津街,我的名声也被传开了,认识我的人都来向我表示祝贺,麦克亚当、莱恩、克里夫三个人还争着要当我的侍从,被我赶了回去。汉森表哥再也不让我在面包屋拉小提琴了,他觉得我现在的身份显贵,不宜抛头露面,随意表演,所以他放弃了这项吸引顾客的噱头,转而为我报了伦敦有名的伍德夫人的仪态培训班。尽管我十分不愿意,但是艾莉嫂子坚持认为作为一位年轻的女爵,必须在待人接物上有高贵的气质和优美的体态,所以我妥协了。

于是我现在每天能做的事就是上午去上伍德夫人的课,下午呆在家里看书、拉琴、陪史丹尼小宝贝玩。

简·贝内特来家里找过我几次,试图和我谈起她和宾利先生的最新进展,但是每次我都表现得兴致缺缺,当她想要得到我得建议时,我除了说一些祝福的话,并没有给予她任何有利的帮助,于是她逐渐不怎么来拜访汉森表哥家了。

我知道作为她在伦敦唯一能说得上心事的朋友,我这样疏远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我这样做也并非事出无因。起初我一直真心待简,希望她和宾利先生能尽快成为眷属,所以在她感情失意时鼓励她,支持她。但当我以为她也是真心待我,把我当成好朋友时,却发现并非如此。

那日我被皇家卫兵带走,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害怕不已,一心寄希望简能找人帮我。可是那天晚上和达西先生交流后得知,是路上认识我的人去通知了汉森表哥,汉森表哥又去找了达西先生帮忙。达西先生猜想大概是斯特林先生把我带到了皇宫里,所以立刻赶到宫里看看……

等到我从宫里出来,成了女爵,宾利先生才慌慌张张地赶到面包屋问询我的情况。原来在我被带走之后,简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通知我的家人,而是立马跑到了格罗夫纳大街去找宾利先生帮忙,宾利小姐告知她宾利先生出门办事,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到家时,简就一直心神不宁地呆在宾利先生的宅邸等他回来。所以宾利先生第二天才知道我出了事,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不得不使我有些气闷,尽管简一再对我解释说她当时慌了,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才会赶到宾利先生的家里寻求帮助。但是我隐隐觉得她是利用了这个时机光明正大地去找宾利先生,并终于见到了他。

出于礼节和心意,宾利先生一定会好好款待独自住在伦敦的简,所以他们现在见面的机会增加,简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但是我再也不想做她倾吐心事的朋友了。

想到这里,我放下书,不禁大叹一口气,心情糟透了。我坐在窗前,支着脑袋,看着外面行走的路人,尽量让自己远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安妮小姐,有一位斯特林先生找你。”

这时汉森表哥雇佣的保姆上来向我通报,我一听这个名字,立马跳起来,随她一起下楼。

“斯特林老师!”我高兴地走过去向多日未见的老师行礼。

斯特林老师显然心情很好,表情舒展,一点以往的严肃也没有。

“我去面包屋找你,你表哥说你已经不再那里拉琴了,所以我来这里找你。”

“我真高兴您能来。”

“我的学生的地位已经和我一样了,我当然要来拜访。”

“斯特林老师,您要是是来挖苦我的,我可要找你算账呢!之前你突然找人把我带走,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之后的宫廷演出也是让我心惊胆战,我之所以能被国王授予称号,也是拜您所赐!”

斯特林老师露出顽童般的笑容:“如果我之前和你商量,你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采取了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你看,最终的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

我得承认,斯特林老师说得对,如果之前征询我的意见,我一定没有勇气站在那个地方表演,即使被迫答应了,也会在准备阶段就把自己弄得很紧张,全然不会有即兴上去演奏的自然和大胆。

“好吧,这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啦!”我笑嘻嘻地对老师说。

“但是我有件事要和你计较呢!”斯特林老师笑容里带了几分认真,“你是怎么知道法国使者弹奏的曲目是俄国音乐家的作品?你在皇室面前说是我教的你,但是就连我都是第一次听到!还有你之后拉的小提琴乐曲我也从没有听过,美妙无比,就像是上帝创作的作品,你又是在哪里学会的?”

“这……”我一紧张,眼睛溜溜转,“我是在一张报纸上看到的柴可夫斯基先生的作品,据说他把这首作品发表在圣彼得堡文艺月刊《小说家》上,还获了奖,所以我格外留意了一下。另外,那首小提琴曲是我小时候遇到一位喜欢四处旅行的流浪汉教我的,我也就记得一些,并没有拉得很好。”

斯特林老师大为兴叹:“你只学会了一些就这样沁人心弦,要是学会了整首曲谱,再配上整个乐队协奏,那该是多么迷人的天籁啊!”

“呵呵……”的确如此,但是我不希望它在大型的演出场所演奏,我私心认为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乐曲,是我人生保有的美好回忆,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也不想把它分给《梁祝》以外的故事。

斯特林老师端详了我一阵,大概看出我为难的样子,所以即使有心想要继续询问曲谱的问题,也打住了。

我招呼老师坐在被暖暖阳光笼罩的座位上,准备了茶水和蛋糕,让他可以和我好好地聊一聊。

斯特林老师握拳咳了咳,说:“来看你之前,我还去了趟达西先生位于泰晤士河大道的府邸,安妮,你真应该多去拜访一下,那里美得像一幅画……”

跟我说这些干嘛,即使没去过,我也能想象到他这样的土豪有多么舒适的房子。

“住在这样宽敞住宅里的人,一定是心胸宽广,眼界卓识的人,更重要的是,小达西先生是个非常热情有礼,乐于助人的青年才俊!”

我瞪着斯特林老师,不知道他收了菲茨威廉·达西多少钱,用这么多优秀的形容词来夸赞他。

“老师,今天你和达西先生发生了什么,怎么在我面前净说他的好话?”

斯特林老师凑近我说:“安妮,在你的眼中,小达西先生难道不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男士?”

不要戳中我的心事好吗,我闷闷地回答:“还不错!”

“那就好!”斯特林先生高兴极了,“以前我看你和他相处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别扭。现在看来,实际上你们互相欣赏呢!”

“互相欣赏?”怎么可能,达西先生怎么可能会欣赏我。“斯特林老师,你和达西先生说了些什么?”

“我回到皇宫以后,恐怕没有多少时间督导你的音乐学习,所以我跟他说想请个人能在宫外对你多加约束管教,结果他一口答应会替我照看你……”

不等斯特林老师说完,我惊呼道:“不可以,我绝不会同意你们的这一项决定,虽然我对老师您的好意深表感谢,但是请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辜负您的恩情,即使一个人也不会偷懒惰怠,请您不要麻烦达西先生格外花时间注意我了!”

斯特林老师脸色一沉,又恢复成以往训练我时的威严:“小达西先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我们都认为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学习的。我听你的表哥说,你最近在上退休女侍官伍德夫人的仪态培训班,显然你的家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伍德夫人的仪态培训班是给那些终日幻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傻姑娘开设的,并不适合你。安妮,小达西先生家族里的家庭老师可不一般,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你简直可以成为大英帝国人人称羡的贵族淑女……”

“得到女爵的荣誉并非我苦心追求,尽管我也非常希望自己能早日配得上这个荣誉,但要我去麻烦一位高贵的朋友,让他在忙绿的生活里再添上我这个包袱,我是更加不情愿的!”

斯特林先生绕着我走了一圈,眼神自上而下,扫视我一遍,然后他说:“安妮你变了!”

我也从上到下自检了一番,于是问他:“我哪里变了?”

“你现在的态度,完全没有以前勤奋好学的样子。一定是因为你受封了女爵之后,就洋洋自得起来,不愿受教了!”

我……

“斯特林老师,你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斯特林先生抬手打断我:“连新技能都不学了,难道你想一辈子抱着小提琴过日子吗?达……”他似乎憋住了一句话,转而说,“哪家小姐不期望自己多才多艺,更讨人喜欢,何况你成为女爵之后,会经常受邀参加社交聚会,免不了偶尔展示一下你的才能,唱歌、舞会……小达西先生跟我说了你在皇宫舞会里的表现——不会跳舞的女爵,你想让我这个老师丢脸吗!”

啊……

“恐怕我要再一次拿出老师的威严来迫使你同意了,不要再推脱,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中午都要去达西先生家上课,并且严格按照他的安排学习。”

然后斯特林老师完全不理会急得跳脚的我,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汉森表哥家。

菲茨威廉·达西!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就答应斯特林老师的请求了呢?这样你不是每天都要见到我了嘛!

深夜,我坐在床头,端详着艾莉嫂子为我准备的,明天去达西先生家上课用的小羊皮包,心里说不出的忧伤……

我承认在皇宫里拉那一首小提琴时,我心里想的全是这个男人,也许是在音乐里做了个美梦,也许只是宣泄感情时的随意带入……不管怎么样,我都知道达西先生在我心中时特别的。

当我的弓弦划过最后一个音符,我一眼就看到了赫然而立的他!

他高大的身躯,英俊不凡的外表,即使在一众衣着华丽的贵族中间,也无损光芒。

在受礼之后,一众贵宾的恭喜声中,我一个人站在舞池旁感到拘谨不安。这时,达西先生走向了我。

“卢卡斯小姐,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神游天外的我瞬间被这一声熟悉的称呼拉回现实,我红着脸说:“我不会跳舞。”

达西先生的嘴角微微一扬:“恐怕你是唯一不会跳社交舞的女爵了。”他将胳膊微微弯起,“群舞不会,那就跳维也纳华尔兹吧,双人舞,跟着我就行。”

他的神情坚定自信,令人信服,我鞠了鞠身,挽着他的手臂,步入舞池。

两手交叠,他绅士地搂着我的背,我轻轻地搭着他肩。达西先生仪态潇洒,当然有自信的资本,但是他显然高估了我。维也纳华尔兹的主要步伐就是左右快步旋转,除去反身、倾斜、摆荡等炫舞技巧,简直是最简单的舞蹈,但是对于初学西方舞蹈,笨手笨脚的我来说,就免不了经常出错了……

我尽量找些话说。

“达西先生,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的舅舅是汉诺威公爵,将来我有世袭他爵位的资格,所以舞会我有受邀。”

“哦……所以你刚才注意到我的演奏了?

“以你今晚的瞩目程度,我很难忽视你。”

“你觉得我的演奏怎么样?”

达西先生顿了顿:“不错。”

尽管只有两个字,但这大概是达西先生对我最好的评价了。

我兀自喜滋滋,脚下不免出错。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踩到你了!”

达西先生憋着内伤,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原本该是浪漫的夜晚,醉人的双人舞,结果却在尴尬地互相拉扯中结束了。

舞会进行到很晚才结束,我告别了皇宫的主人和斯特林老师后,急匆匆地往外赶,达西先生拉住我:“我的马车就在外面,我送你回去。”

“达西先生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汉森表哥家和你家并不顺路。”

“是你的表哥拜托我来皇宫里找你的,我有责任送你回去。”

午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伦敦的街道上,速度不快,又静又稳。达西先生坐在我的身边,眯着双眼休息,根本没有和我说话的意思。我只能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繁华的伦敦城,在漆黑的夜晚里有别样的风情,当马车行驶到泰晤士河街时,我看到了横跨在泰晤士河上的伦敦大桥!

好多次都想像个观光客一样来游览大桥,都因为面包店忙碌的工作,没有成行,现下看到颇有一些兴奋,不知不觉哼出歌来:

“伦敦桥要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伦敦桥要塌下来……就要塌下来……”

身旁沉默的男人突然噗嗤笑出声来,我惊讶地连忙住了嘴,回过头去,正好与达西先生四目相对。

达西先生沉静在黑暗中的眸子有闪闪的光彩,没有拒人于外的冷漠,只有温暖的笑意。

“唱的也不错。”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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