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正在化妆室补妆,她已经结束了刚才那场演出,心情略微调整,准备投入下一场演出。
她照镜观颜,刷得粉白的面庞渗着点胭脂红,不是她最爱的容妆,但也不讨嫌。突然想到什么,大概有种飘零人间的感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充满悲哀。
“你又在想什么?”一声惊蛰,令小宝从沉思的泥塘里拔出来。回头看,又是欣娘笑盈盈地看着她。相处时久,加上恩情养教,小宝与欣娘已经亲如姑侄。说起话来自然随意。
小宝不敢再加掩饰什么,却又不知捡什么话说才好,呆呆地对着空气无法出声。
“你父母走了,为何不跟我说一声?”欣娘找准话题,想深入她的心坎。无奈话题沉重而遥远,根本敲不开她的心。小宝只是敷衍:“欣娘,他们住得不习惯,迟早要走,迟走不如早走。”
“话怎么能这样说,难道你爱他们了,难得来一次,也不挽留他们。”
“怎么会不爱,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寻亲的决心,百般阻挠!”小宝口气略微生硬,再不温柔可人,大令欣娘意外,不知什么事情令她如此心境寒凉,要彻底否认曾经的一切。
欣娘走在窗户前面,要看外面的风景,好留段时间让小宝沉静心灵。
窗户下面好多人流,车马如喧,热闹得很。时值民国新世纪,一切都那样生机勃勃。此情此景看得欣娘心情大感美好。自言自语了一声:“如果没有历史,我们不知是多快乐的人!可惜天公不作美,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小宝没有声响,一阵子沉默寂静,也只能回句:“那不代表以后我们都不快乐!”
“真言。”欣娘有点激动,来到了小宝跟前,想坐下与之长谈,也算是规劝:“那你为何还想着你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小宝抬头,有点苦涩地微笑:“年少不懂事,能怪谁。现在醒悟,又似太晚,我已回不去了。”原来小宝进入天雅艺肆,一段时间的磨炼,已完全入戏,加上江湖艳名远扬,她已非当年纯洁无暇的女子,由身于心,想要恢复单纯都不是那么容易了。只能窝在上海,走一步算一步,遇上心爱的好男人,嫁人脱俗。
想是这样想,在欣娘面前又怎能说得出口。人人再亲密,都要留几份秘密在心里,更何况是欣娘这样不明出路的江湖人。
欣娘觉得话里头好复杂,原来小宝悔的不是家世,而是来到天雅,误入风尘了。虽然身子还是干净,但是迟早要被人刷掉贞洁,如今小宝大红大紫,身为处子,这一天指日可待,甚至紧迫逼眉了。
其实小宝也是多想了,欣娘暗中叹息。艺人多是非,但是你洁身自好,那个款爷都不陪,谁敢侵占你的清白名声。就欣娘自己,十几年来都是守身如玉,无人敢对之想入非非。
“不要再想回去,前途光明比什么都好,想得太多于事无补的。”欣娘安慰小宝。
一会儿,有人喊着小宝上台弹琴演戏,又一场演出要开始了。
又是一曲“落雁沉鱼”,小宝在舞台上弹拨自如,一曲清淡悠扬惹人欢。台下人声寂静,都听得入神。小宝明白此情此景意味着什么,弹得更加自如,一段时间的磨练,她早不惧舞台,大气得甚至一出场便令人震撼。
胡天在舞台下暗自抚掌叫好。自从见不到小宝本人,他便从小宝的演出中寻找佳人的身影。凡是小宝的戏,她都要来看。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中的小宝吗?”胡长青在一边品头论足。他被胡天带来了剧院,第一次认识了小宝本人。
关于小宝的传奇家世,胡长青略有了解。这次看到小宝本人,更有一股为她得家世翻账的想法和激动。只是是不是时机,他真不知道,想暗中调查个清楚再说!
胡天正看得津津有味,不理会长青大叔的所言所思,哪里想得到,日后他真的为两人的关系去路做出了总结。
一曲终结,意犹未尽。散场了,胡天还在那里流连忘返。胡长青看这孩子真的为爱情着迷沉溺了,更想尽办法着手调查的事情。
大约一个月后,小宝还在想什么时候找到她的生父。胡长青已经派人找到了她的生父王生,不过没有声张给小宝那些人,只是找来胡天了解这位生父的底细。
“大叔,你怎么这么快便找到他。看本人也非善类,哪里像小宝的父亲?”胡天看了王生的一手资料,堕落人生,令他十分反感。
“她像她妈妈呀!”胡长青笑得露出大牙,觉得这种反差不奇怪。至于要不要把这位肮脏的父亲告诉小宝,完全交给爱她得胡天来决定。
胡天有点不想,继续问大叔的调查经过。
“说来简单得我自己都想不到,那小宝的工作地点对面便是妓院,我是在妓女的帮助下抓到王生的马脚。”
说起妓院,胡天脸根都红了,小宝会跟这个名字联系紧密,实在是莫大的悲哀!虽然不是同处一室,但是近墨者黑,难保哪天小宝也会跟着玉石俱焚。想想还是不要惊动小宝,先把她救出火坑再说。
胡长青见胡天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是不乐意的。两个人一商计,决定亲自赴天雅艺肆,把这艺坊也调查个清楚,顺便将小宝救出江湖,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