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雪的起的尤其早,或者说她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下定决心要走,但是心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忍不住把周围的一切看了一遍又一遍。淡粉的绣着玫瑰花瓣的绸布窗幔,朱红色透着古朴而又静雅味道的桌台,还有那精致华美的古铜镜。这屋里的每一寸都给她留下来极深的印象,仿佛这是她的一个家,但是今时今日她却没有理由继续停留。
自从上次书房那件事已经有几天了,清雪一直在思考着矛盾着。直到那天她看到了怒气冲冲的那莲,看到了她身后的势力给文轩带来的压力。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自己的离开才能让事情回到最好的方向。留下来不仅徒增烦恼,亦会让自己沦陷于是非的漩涡,不得喘息。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轻轻松松的过着单纯的生活,也许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窗外的阳光很烂漫,空气中也多了一些温热的气息,杜鹃经过那场大雨的洗涤,已经几乎落尽。反而是那些带刺的月季日益峥嵘,细小的刺一日一日的将花枝包围起来。河边柳树依然翩翩若仙,翠绿温婉,只是清雪的心却不能如前些日子那样无忧的喝着茶看着书了。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下。
“清雪,听馨儿说你有事找我。”文轩笑若春风的出现在门口。
“是啊,你这么快就来了。”清雪转过来看着他,嘴角荡起一抹微笑。
“恩,刚好现在没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你。”文轩有点尴尬的说道,其实他没好意思说他听到馨儿的口信就马上跑过来的。自从被那莲闹了一下,他一直不好意思来看清雪。
清雪笑了笑没说什么,其实她何尝想不到,文轩急着来见自己的心情。他越是这样,便让她越发的愧疚。
“岁月如斯啊,这花都谢了,我刚来的时候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小的花蕾。”清雪转过身,朝花园走去,脸色带着一些惋惜和淡淡哀伤。
“是啊,花期短暂啊。不过也不必要伤感啊,杜鹃凋落了,月季就要开放了。”文轩并没有看出清雪的异样,只是以为她看到花儿凋落而伤感便轻轻的安慰道。
“人和花一样,终究会凋零的。只不过年年都有花开,而人生又有多少花期啊。”她捡起几片凋落的花瓣,微微叹息。
“清雪,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文轩已经感觉到了清雪伤感的情绪,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心中竟隐约生出不安的情绪。为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他感觉似乎并非是因为那莲的胡闹生气。
“没事啊。”清雪轻轻的吐了口气,她忍不住自责了一下。她是要愉快的和他道别的,怎么可以流露出这么多伤怀的情绪。所以她让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面带笑意。“我要走了。”清雪抬起头,视线飘到很远的地方。虽然她想要自己轻松的说出口,但是还是不忍心看和文轩说出这样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便会想起往日的种种温情,她怕自己舍不得开口。
“要走,你要去哪里。”文轩身体一怔,笑容僵硬在嘴角。
“还没有想好,只是想到外面走走。”虽然她轻快的说出口,但是文轩焦急的声音还是让她心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她转过头对文轩轻轻一笑。
“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你在这里住的不开心。”一向冷静的文轩此刻再也不能做到淡定自若,他没有想过清雪会突然说要离开。而这突如其来的道别让他的心乱作一团。
“因为云府终究不是我的家,况且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清雪淡淡的笑了笑,纤纤细手轻轻的摆弄着一朵正要睁开的月季。一不小心那隐藏的小刺狠狠的扎了一下,她抽回手,指尖已渗出一滴圆润的鲜红。她也没有擦去,只是抬起头神色坚定的看着文轩。“人生不如花期啊,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选择,就如这月季在美丽却终究要伤人自保。但是不想受伤就要离他远一点,既不妨碍鲜花怒放,也不会伤及自己。”清雪这句话说的很轻但是却有一股坚定的力量从她的双眸中流出。而文轩像是懂了,要像是不解,怔怔的看着他,一抹忧伤和不忍滑过让他的双眼变得沉静温和。
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争辩,文轩心中那一点点私心也不得不藏了起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身处风口浪尖,只是常常安慰自己这些都不是可怕的,他可以给她足够的幸福和安全。只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微微上扬的嘴角,那股倔强那股清丽让他觉得也许她要的自己并不能给得起。
“如果你累了,云府就是你的家。”许久,他才缓缓的说出一句话,他知道自己终究没有办法说服她,只是没有办法那么爽快的放开手。心中唯留一点小小的期盼,也许她累了苦了还会回来。
“也许我以后还会回来的。”清雪低下了头,声音很轻,轻的连自己都听不清。因为她不知道这是出于真心,还是无心。
“只是也许么?”文轩觉得心痛到极点,因为清雪的这个“也许”说的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好像连心中的一点念想都变得模糊了。他抬起头看着天空蔚蓝,几多轻如棉絮的白云徐徐飘过,那样轻,没有声音没有色彩。
“罢了。“伴着一口叹息他轻轻的说了这两个字。“既然你执意这样,那就去做你想做的吧,那你离开这里有什么打算。”文轩明白无谓的纠缠也不能改变眼前这个女子的决心,他视线并没有离开清雪的脸,虽然他的嘴角已经恢复了淡淡的笑,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笑容中隐藏的多少不舍和苦涩。
“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大地大总有去的地方。”清雪故意清朗的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
文轩的嘴角涌起莫名的苦涩,像是哑了一口黄连水,咽不下去也说不出来。他又能说什么呢,也许她注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他又有什么理由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
文轩无奈的笑了一下,“好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离开太远。跑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清雪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还能在说什么。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就走得干脆一些,不要给别人和自己都留下太多的羁绊。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保重。”清雪故作开心的冲他笑了一下,拿起包裹,准备起身离开。她没有再看他的眼睛,她怕看到很多不忍的情绪,让自己的心又有犹豫。终究是要走的,还是走的洒脱一点比较好。
“保重,答应我不要离开我视线,要在我能看得见地方。”清雪刚迈出一步,文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声音不是很大,也没有了往日了爽朗和朝气,忧郁的悲伤的感觉,那么轻轻的一句,却清晰的飘进她的心理。
“后会有期。”她回头阳光一笑,转身离开。直到离开了云府很远很远都没勇气回头看一眼,她怕看到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身影。
文轩就一直站在门口,一直凝视着一抹清美的身影,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一样,她终究还是走了,本以为朝夕相对,会让她爱上这里,爱上他。那样她就会永远不会离开他,他也甘愿为她放弃一切虚名,去过平津温馨的生活。但是,这个谜一样的女子,有着他看不透的坚毅,有着他看不穿的心事,也许他可以强迫她留下,但这些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希望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清雪一直走过了几条小巷,在一个没有人拐角停了下来。深深的吐了口气。她没想到离开这里竟然让自己如此的伤感和难受,她低估了自己对这里对文轩的感情,那种感情甚于朋友,又像亲人。
她调整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暂时把那些阴郁的情绪抛到一边。她看了看天,该找个地方住下来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一身女装看起来有些不方便。她想了想走进一家买衣裳的店。
“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啊,这边都是新来的款式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一身粉红长裙,外罩一件短袖透明短衫,腰间系着一条紫色裙带,随着她腰肢飘飘摇摇倒是很有风韵。清雪看了一下挂的斑斓鲜艳的罗裙,确实让人爱不释手,但是眼下这些都不是她需要的。
“老板,有没有适合我穿的男装。”清雪清了清嗓,低声说道。
“什么。”那个女老板愣了一下,细细的打量清雪,“哦,明白了,那这边吧。”虽然一愣,但还是转眼又挂上了娇媚的笑容。
清雪也没有理她,自己挑了一件白色长衫,去换衣室穿好走了出来。
”呦,还真是俊俏啊。“老板看到清雪走了出了,拿着一个绣花丝帕夸张的捂嘴偷笑。
“老板,不像么?”清雪对自己的打扮还真是有些不自信,看了看镜子,镜中自己脸色红润,细眉微挑,确实有些犯难。
“呵呵,这样当然不像了,哪有长的这么俊的公子啊。”老板看了看她,不知为何好像心情比刚刚好了许多“来,来,我帮你弄弄。”说着老板拉着她的手走进厢房,对着她的脸涂抹半天。
“这样就好了。”老板得意一笑,把镜子放在她的面前。
清雪忍不着笑了起来,镜中的自己脸上不再光泽红润,眉毛也描粗了很多,头发被紧紧的束在头顶。虽然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怪怪的,不过一般人也看不出来自己是个女人了。
“谢谢老板。”清雪付了钱,当然除了衣服还有化妆费啊。
“哈哈,没事,这种事我做多了,公子有需要再来了。”老板媚笑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让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快步离开了。不过衣饰店的老板却看着清雪离开的背影,露出深思的神色,眼中一抹精光闪过。
清雪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开始阴了下来。不像是早些时候那样蓝天白云,这天变的还真实况快啊。她暗暗思忖了一下,眼下找个地方住下来才是正事。
突然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兴趣,安逸小居,这个名字不错。本以为古代的客栈,都会叫什么同福的,仙来啊,没想到还有这么雅致的名字。客栈的门面不是很大,不过正好是不在正街,来往的人不是很多,这倒是清雪喜欢的。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清雪刚刚跨进门,店小二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住店。“清雪故意压着嗓子说道,看了看店小二并没看出什么异样,便对自己的造型放心了不少。
挑了一件僻静的客房,虽然收拾很干净,但是许是最近没人住过的原因,桌子上已落了一层浮尘。小二见了麻利的查了一遍,她也没有在说什么。
可能是走的时间久了,竟觉得有些疲惫,可是在床上躺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睡意。
“唉……”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竟有些怀念文轩温暖的笑,还有调皮的馨儿。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夜深了才慢慢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