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虽说是日渐凉了,两个人抱在一起还是会生热。
钟希同终于觉得不妥,放下缠着冷易寒腰身的腿,试探着松开手。冷易寒不甘心,愤然道:“我一定要杀了他。”钟希同毫不犹豫的再度扑上去,无奈的痛喊道:“你放过他行不行?当积德吧,以后一定会好报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她不断用头撞着冷易寒结实的胸膛,企图动摇他想要杀人的‘决心’。可是在冷易寒看来,这实在是太亲密太亲密的举动,温香软玉在怀,哪怕她一直很吵,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大手不自觉的抚上她肉嘟嘟的小脸。
钟希同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越来越炽烈的眼神,越来越浓重的呼吸,傻乎乎的问:“干什么呀?”冷易寒收回炽热的眼神,揉了揉她的额头,责备道:“那么用力干什么,额头都红了。”
钟希同松开手,也按了按,找镜子看去了。一边照一边抱怨:“我这叫黄继光精神,为了保住无辜的生命无私的奉献啊!”冷易寒皱眉:“黄继光是谁?”钟希同打了个哈哈,道:“我的一个老乡,是个英雄。别说这个了,我饿了,你不饿吗?”于是,冷易寒放下了不懂的苦恼,去吃迟来的午饭。
关于十八不救,钟希同决定忽略了。那日后,她依旧临近正午起床。因为她有些不忍,也有些不愿。对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不忍一次次横眉立目。对于一个有过期待幻想的人,不愿他的美好破裂如碎片,在秋风里灰飞烟灭。哪怕有时睡不着,醒的早了,也只是留在安苑里,直到他来。
两个人好像有种默契,也许各有各的原因吧,总之,都停止了对彼此内心的纠缠。一桌用膳,一处品茗,整日朝夕相对,谈天说地,畅谈古今,却都只是些风月佳话。钟希同会说:“这院子里的梧桐越长越壮了。”却从不会问‘你究竟为谁植下’。
冷易寒只道:“天渐凉了,夜里要早些睡下。”却从来不告诉她,几乎每天夜里他都会在院子里凝望,直到屋里的人安然入睡。
冷易寒开始依言教她武功。本来是让她解闷的娱乐活动,愣是被钟希同看成了穿越后最正经的事。
她自幼痴迷武侠小说,光一本《天龙八部》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早就想:“这庄里人人都会武功,偏我不会。日后若有什么冲突,别说还手了,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岂不是任人鱼肉吗?姑且学上一学,就算不能练成绝世神功,回去开个武馆,教一教小孩子也是好的。”
于是,从此冷剑山庄多了一个比庄卫还刻苦的武人。对于上心的事,吃点苦倒不算什么,枯燥钟希同可就忍不了了。比如扎马,冷易寒不忍心按实际要求来约束她,只说每天半个时辰即可。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动不动,那还得了?
于是钟希同充分利用这个时间,行使她语言老师的职责,每天教冷易寒一个小时的英语。本来以为自己四级不到的水平,教一个完全没基础的古代人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冷易寒天生神耳,过耳不忘。说一遍便能记住,隔日便能将之前所学融会贯通。
有时钟希同懈怠,随口说一个单词,他立刻道:“这个是前日教过的。”——钟希同开始痛恨自己有这么好的学生了。
一个月下来,基本上会的都教的七七八八了。至于武功方面,钟希同也是略有小成。她一心想学飞檐走壁的功夫,冷易寒却不肯教,言道:“于你而言,轻功并不实用。那门功夫原本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人,内里渐强,一行一跃超出常人的自然之象。你的长处在于反应——”
说着猛挥出一拳,直劈钟希同的面门,却在距她前额半寸处被一个柔软的手掌包住。毫无内力,但确实稳稳地接住了。冷易寒道:“你看,你的反应是天生的,江湖上能如此敏捷的寥寥无几。”
这倒是实话,钟希同以前和同学打闹,经常是人家先出手,结果是她占了便宜。钟希同叹息着,自己一个好好的‘飞人梦’破裂了。不过又立刻满足——能会点实际的武功也是极好极好的。于是也不再好高骛远,实打实的学一些基本的擒拿法。冷易寒站在一旁看着她敏捷的身法,暗暗点头:自娱自乐足够了!
可是,钟希同满脑子想着如何行侠仗义,哪能每天比划比划就算了?学完第二套擒拿法,立马找人拆招。结果第七招都没使完,白英就把她制住了。心里掂量了一下四婢的刻苦程度和武龄,决定再也不和她们试了。费劲心思找着一个打扫庭院的小厮,看着模样也就十四五岁,虽然自己大了人家六七岁,有点以大欺小的嫌疑,但是求胜心切也顾不得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钟希同语笑嫣然的问道。那小厮赶紧放下扫帚,整理了衣衫,到跟前磕头道:“小的青果,请姑娘安!”钟希同赶紧把人扶起来,“以后见了我可不许磕头啊,我会折寿的。”“是是是。”
青果连忙应者,额头渗出了汗也不敢擦。钟希同又闲聊的几句家常,然后诡秘的问道:“你会武功吗?”青果躬身道:“这庄里上上下下都会武功,小的也修习了几年,只可惜天资有限,还不成气候。”
钟希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心说:“你不成气候好啊,要是个个都跟庄卫似得,他们不就没地位了吗?何况,人人都厉害,就我一个人三脚猫功夫,那我岂不是每天都逃离不了挫败感。”想到这嘻嘻一笑,说:“你看你也不太忙,不如先和我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就行。”
青果一听,额头上的汗刷就下来了。这庄里谁不知道来了位大神把庄主迷的什么似的,敢和她动手?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连忙作揖求饶:“小的实在无能,这个……小的下手没轻没重的,怎配和姑娘一较高下?小的小的……”说着说着牙齿打颤,已是怕到极限了。
钟希同不满道:“你不用怕伤了我吧?好歹我都学了一个月了,说不定——”她狡黠一笑随即突然发招,右手顺着青果的小臂一抓,捏着麻筋左脚一点翻到他身后,背对背将其牢牢缚住。
青果胳膊被别着,倒并不觉得十分疼,耳朵一听到钟希同在问:“你跟不跟我打?”时,灵机一动,‘哎呦妈呀’的大叫起来。钟希同纳闷了:我没怎么用力啊?还未来得及松手,就听到背后一声断喝:“放手!”
钟希同连想也来不及,反射似得松开手。青果立马翻身滚到地上,不住磕头如捣蒜,反复求道:“庄主饶命!庄主饶命!……”冷易寒瞥了一眼在一旁低头默不作声绞手指的钟希同,便决定饶了那小厮,沉声道:“你下去吧!”青果抱起扫帚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了。
冷易寒皱着眉头,走到钟希同身前低声训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啊?”钟希同抬了抬无辜的小眼睛看了看面色刚毅的男人,本来准备了好几车话都用不上了。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打了他的下人生气,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什么该死的‘授受不亲’。
她解释道:“知道啊,可是切磋武功嘛,不就是这样?你又没教我隔空发功。”冷易寒道:“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钟希同心说:“那可不嘛!”可一看他的脸色,还是敛了敛永远的理直气壮,揉着鼻子,低声嘟囔着:“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干嘛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啊。再说,你教我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教的吗?你也没说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冷易寒竟然发现自己无从辩解,原本只是头疼她的‘理直气壮’,现在知道她的‘气弱理直’也让人无从招架。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钟希同站下原地,自言自语道:“我也没说错啊……”
然后开始蹲地画道,抠土分析“我和别的男人就是授受不亲,和他就不是。前提是男女,他把我当男的?不会。他是女的,不是。那只有——”想到这她被自己的结论吓到,捂住了惊呼的唇齿。
一下午她都在盘算着如何开口询问,以至于神情有些恍惚。冷易寒远远的瞧见,还以为是自己吓着了她,便到她屋子里坐坐。钟希同见到白色衣角就知道主角来了,噌的从椅子上窜起来,满脸赔笑道:“你不生气啦?”
冷易寒一看她的神色,“嗯”了一声,仍旧严肃道:“下次想找人切磋,可以找我。”钟希同连忙摇头:“那怎么行呢?你教我的武功,哪有打你的道理。再说,你跟我切磋肯定有意让着我,那我有什么意思。”冷易寒商量道:“那我便不让你。”
钟希同连忙挥手:“那就更不行了!她们说你武功很高,我连白英都打不过,哪能打过你啊。不是没事找抽吗?”冷易寒抚了抚额头,沉声道:“那你要怎样?”钟希同想了想,道:“你带我出去呀!看看有什么坏人坏事,我们就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冷易寒不出声,对于她的提议好似无动于衷。钟希同讨好的小步跑到他身旁,敲敲他的肩膀,哀求道:“我来到这还一次都没出去过呢,好可怜的。”冷易寒的心早被肩上的粉拳捶的软了,更经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和软语哀求。松口道:“好了好了,你换件厚点的衣服,我去前面交代一声,咱们这就出去走走。”
“万岁!”钟希同一时忘形的击掌大喊。在碰到冷易寒责备的目光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捏了捏嘴,嘿嘿一笑。
二人并肩出了冷剑山庄,走过熙熙攘攘的集市,走过脂香粉浓的乐坊妓院,走到一家生意兴隆的食肆。店小二一看一男一女衣着不俗,自然不敢怠慢,招呼道:“楼上雅间,二位请!”钟希同拉了拉冷易寒的袖子,道:“楼上有什么意思,到人多的地方吃东西,一半为吃的丰富,一半为瞧的丰富,看百样人听百家话,下饭最好是不是?”
冷易寒瞧了瞧店里绫罗粗布、笔尖儿刀尖儿行走的各路食客,点了点头。二人寻了个稍偏僻的桌坐下,冷易寒扔给小二一锭银子,让他把店里拿手的菜都上一遍。小二定了一下,赶紧应了。他常年跑堂,出手阔绰的不是没有,而是这种到扔银子、随便上、执意留在楼下‘看人’的,今儿已经遇到两拨了。
钟希同一落座就打开了话匣子:“今天我才见识到什么叫开元盛世啊,一路上我都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了。”冷易寒道:“是吗?看你好像有心事,还以为你不敢兴趣呢。”钟希同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心事是有一点,不过兴趣有更多点,而且好多地方我都想进去一探究竟呢!”说着四下看了看,又低声道:“下次你到我妓院看看吧?”
冷易寒尚未反应,就听到店角一桌猛烈的咳嗽声。二人送目过去,视线恰巧被一根店柱遮住,挽了一半的帷幔后面依稀辩得一个白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