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友恩走过过来,手里端着水杯,看了看骆玉钏,她也跟着坐在旁边。
“阿妈。”骆玉钏接过岳友恩手里的杯子,轻声说:“喝口水吧。”
她嘴角颤抖着,轻轻一动,又是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滴落下来。
骆玉钏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哽咽着说:“阿妈,你要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我求求你,你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不能生气,不能这样憋着。”
李玉芝仍旧只是不停的流泪,岳友恩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自己今晚的举动确实有欠考虑,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骆玉钏握着母亲的手,小声说:“阿妈,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话,我也记得你交待过的每一件事,你放心,我真的没有想和他怎么样,现在只要把孩子带回来,我马上就带着你们离开离城,好不好?阿妈,你不要生气,你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的身体再有什么意外,留下我和孩子两个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啊?你以后还要帮我带孩子,就算为了长生,你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李玉芝一声不响的听着骆玉钏说,整张脸眼泪纵横,握着她的手莫名的紧了几分。
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骆玉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阿妈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阿玉?”
骆玉钏摇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时正噙着泪花,嘴角却还是努力的扯出一个苍白的,让人动容的微笑,“没有,一点都不为难,原本就是不该和他再有牵扯的,等你的身体稳定了,我把孩子带回来,我们就离开。”
李玉芝听着更加哽咽起来,“阿玉,孩子千万不能落到云家人的手里,他们本来就对我们恨入骨髓,怎么可能会善待长生?阿妈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卷入豪门的斗争了,更何况现在,云家已经和夏家有了婚约,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孩子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打压,所以我们一定要离开,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骆玉钏咬着唇,重重的点着头答应,“阿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玉芝哽咽着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阿玉啊,都是我和你阿爸的错,都是我们害了你啊……”
“不,阿妈,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们。”骆玉钏靠在李玉芝怀里,拼命的摇着头否定。
岳友恩在边上看着,早已忍不住哭成泪人,她何尝不希望骆玉钏过得好。
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各自安好,一切就雨过天晴了。
*
第二天一大早,骆玉钏送岳友恩出门,因为要赶飞机她起得很早,送走了她,自己却没有了睡意,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干脆顺着巷口往外走,打算给母亲带一份早餐。
离城的夏天,天总是亮得很早,6点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看到天边的鱼肚白了。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一些晨练的人,巷口就有卖早餐的摊位,虽然看起来有点杂乱,却是热闹得很。
骆玉钏提着买好的早餐准备回家,远远的就在巷口看到,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
住在这里这么久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辆车,她走过去,特意多看了两眼,果不其然,看到她走进车窗便缓缓摇了下来。
樊宁熄了火,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骆玉钏看到是他,停在路边,并没有再往前走。
他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说:“一天不见,你依旧容光焕发。”
樊宁的声音丝毫没有了以往的吊儿郎当,而是带着一种明显的嘲讽。
骆玉钏知道,只是一天而已,他就用容光焕发来形容自己,看来,一定是有人萎靡不振。
浅浅一笑,她问:“樊先生有何指教?”
他说:“有人可就惨了,身上的伤口裂开,腿也半残不废,打了封闭针还是折腾到半夜,翻来覆去疼的睡不着觉。”
骆玉钏低着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樊宁皱着眉头,“你当真就这样无动于衷?”
她抬起头来看着樊宁,“那还请樊先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就因为他救过我一命,我就应该忘记我父亲的死,忘记骆家的下场,忘记他利用了我们的婚姻,然后奋不顾身的扑向他的怀抱么?虽然这一切都有始有因,但是作为骆家人的我,怎么可能做得到置身事外?”
“嘿!你……”樊宁看着她义正辞严的的模样,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回答的话,“上哪儿找你这么记仇的人啊,都那么多年了,一五一十的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骆玉钏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就好像早晨平静的湖水,一阵微风悄然扫过,激起淡淡的波纹。
樊宁说:“事实上,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有很多误会,他昨天就想告诉你……”
“不,不要告诉我,我希望永远都不知道。”她立马打断樊宁的话,丝毫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樊宁被她果决的态度吓得愣了一下,却见她低着头,说:“既然已经决定了今后的命运,我宁愿,一切都没有改变,我和他还是过去那样,两不相干的路人。”
在感情和理性面前,她当真还是比他要聪明果决得多,樊宁这样想着。
但是,看着骆玉钏要离开,他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她,“可是,你们确实不是两不相欠的路人。”见骆玉钏停下来,他又说:“你难道真的以为,他舍命救你,讨你欢心,都是因为孩子么?”
她冷笑一声,说:“难道不是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知道孩子的存在以后才发生的,他甚至偷偷的将孩子带走,背着我将他换了学校,这一切不就是想断绝我和孩子的来往么?一面讨好我不让我发现,一面又偷偷策划着,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个城府深得见不到底的人!”
樊宁叹息一声,看着她,“既然你还不敢承认,那么我有必要,让你看清楚一些事实。”说完,便不顾其他,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就往车里塞。
“你干什么,我母亲还在家里,我要回去照顾她。”骆玉钏挣扎着,不肯妥协。
樊宁却不肯松手,“跟我走就对了,我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的。”
骆玉钏还想挣扎,樊宁却不给她任何的就会,直接将她塞了进去关上车门。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她坐在车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担心。
樊宁只是很平静的发动车子,然后说:“放心吧,绝对一个会让你安心的地方。”
樊宁带着她一直将车开到了市中心,远远的“金色年华”几个大字就呈现在眼前,她记得这里,云景笙曾经在电话里说过,长生就住在里面。
高贵精致的富人区,看起来十分安静唯美,樊宁将车停到了一栋简洁古雅的别墅面前,率先拉开车门走了下去,骆玉钏在身后跟着,也一起走进屋子里。
“在孩子来之前这里一直空着,他从不许任何人进来。”樊宁说着,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的装饰很特别,骆玉钏一眼就看出了它的魅力所在,空间的布局体现了欧式的严谨,文雅精巧却不失舒适,门厅向南北舒展,采光好通风顺畅,就连客厅和卧室都设置低窗,室内室外情景交融,如此完美无缺的设计,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婚房。
“是你喜欢的风格,我猜的没错吧?”樊宁淡淡的笑着,偏头看着她。
骆玉钏不说话,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旋转楼梯上丢着孩童的玩具,她走过去,捡起来轻轻的握在手里。
二楼有一间很大的儿童房,是明亮简约的地中海风格,外面是孩子的玩耍的地方,地上堆满了他的各种玩具,里面就是他休息和学习的空间,中间用弧形的隔断隔开,一个四岁孩子的房间,他也能布置得那么奢华。
骆玉钏四处打量了一会儿,看着樊宁她说:“他的确对孩子很用心没错,这一点我也看出来了,可是,物质上的条件毕竟都是次要的,孩子的成长最重要的还是身心健康,你我都知道他过不久就要再婚了,他和欣欣也会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长生跟着他,会活得很辛苦,而且,就凭我和欣欣的关系,我也不允许自己把孩子放在他们中间。”
樊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阿景在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值得记住的优点,无时无刻,能把你们联系到一起的,除了孩子,你想不到他的任何好处了。”
“难道不是么?”骆玉钏看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真的以为,樊宁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看见云景笙对孩子有多好,让她可以安心的把孩子交给云景笙。
她宁愿时刻警惕防备着,也不愿意稍微一松懈,就让人抓住了把柄,到最后失去长生。
“你以为阿景是悄悄的带走了孩子,不想让你知道,准备自私的将他带回云家么,让你们骨肉分离么?”
“我就是这样想的,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骆玉钏转过头,就看见樊宁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多了一份文件。
“好好看看这个!”樊宁说着就伸手,将那份文件递给骆玉钏,。
骆玉钏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接过了他手里的文件,刚翻开第一页,她就知道那是给孩子落户口所需要的证明和材料。
里面是长生的户口证明。
云景笙肯定会给孩子办理户口登记,骆玉钏自然早就猜到了这层意思,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孩子的户口本是独立存在的,没有以任何监护人的身份办理,而孩子的曾用名是长生,姓名一栏,赫然写着:骆君葵。
她不知道云景笙是怎么办到的这一切,彻底愣在了那里,手里攥着孩子的户口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孩子带回云家,丝毫不会顾忌她的,将孩子硬塞到云家的户口薄上,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这一切,她到死也不会相信云景笙竟然会这样做……
“他,他把孩子……”
“没错,打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以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自己,他从何慧那里知道了你民族的一些传统,私底下求了很多人,找了很多途径,才找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知道你不会愿意让孩子跟着他,也知道跟着你不符合落户的要求,所以,他以监护人的身份给孩子办了独立的户口,让孩子依了你的姓。”
“可是……我,我不明白,他,他为什么……”
樊宁轻轻一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占孩子。”说着便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房间的四周,他又说:“在去见何慧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他自己取证已经初步认定孩子是他的,去见何慧,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你们母子这些年的情况罢了,他知道,凭你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从何慧手里夺回孩子,所以他才对段氏用了那么狠毒的手段,可能这里让你误会了他对孩子的占有欲。”
所以他是在用这么强硬的方式,让何慧知道他对长生的所有权,让段氏不敢轻举妄动么?
樊宁说:“本来按照他的打算应该是这样的,办理好孩子的户口以后,他就打算把孩子交给你,然后结束你们之间的交易,你可以带着孩子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他,也如你所愿,会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可是,中途发生了一点意外,没想到孩子会突然被人劫走……”
“什么?被人劫走?”骆玉钏吃惊的大叫一声。
樊宁立即安抚她,“不过只是虚惊一场,真的没什么事,好像和绑架你的那些家伙有点关系,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看孩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骆玉钏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双唇,攥着户口薄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