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笙也不闪躲,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就在她的巴掌快要落下去的时候,骆玉钏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挡在了云景笙前面。
“啪”一声,空气中充斥着清脆的回响,众人皆是一惊,看着眼前几乎被她的掌力扇得摔倒的人,岳友恩的手就这样滞在空中,瞬间就变得惊慌失措。
“阿玉,你……”
骆玉钏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脸颊,看着疯狂的岳友恩,轻轻的冲她摇头。
云景笙眼睛一动,赶紧扶住眼前的人,走上前,一把捏着岳友恩的手腕,用力将她的手甩了下去,岳友恩单薄的身体在云景笙用力的甩动下,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骆玉钏看见,气得一把推开云景笙的手,赶紧冲过去抱住她,“云景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你明明知道恩恩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你……”云景笙望着她。
她转头避开云景笙的目光,对岳友恩说:“恩恩,我和他之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岳友恩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充满讽刺。
咬咬牙,她回过头看着云景笙,说:“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不管你即将要说的话是什么,既然连上天都不让你说出来,只能证明有缘无分,或许这几天,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接下来,我会一一向你解释清楚。”
云景笙看着她一脸坚定,心里莫名的就滋生一丝惊慌,就好像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样,凌厉的眸底迅速闪过一抹黑暗,但仅仅只是一秒就被他忽略。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想和我缓和关系,但是我,的确是因为孩子才对你百般讨好,这一点你猜得没错,但是,我想告诉你,孩子不会让我们之间有任何改变,我很感激你之前救了我,我会把这当做是,你是因为看在孩子的份上,才愿意救我一命,因为除了这个我想不到任何你愿意为我付出的理由,你因为这件事受重伤,我不能视而不见,我无法做到像你一样的无情,所以,我才来医院照顾你,当做还你的人情。”
骆玉钏说着便抬眼看了看云景笙的脸,他依旧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墨色的眸子低垂着,看不清他的情绪。
看了看他的腿,她又继续说:“我看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刚才走路还健步如飞,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留下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只要答应和你约会,交易可以随时终止,那么我现在就向你提出来,我要终止交易,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就到此为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如波,没有任何起伏,好像就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故事。
她回过头,拉起一旁的岳友恩,“走吧。”
岳友恩显然对骆玉钏刚才的言谈善存疑问,虽然有些听不明白的地方,但是看着云景笙,她还是一脸的愤怒,“你敢再来招惹阿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还有……”走了两步,骆玉钏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看着云景笙,说:“长生,我不能给你,现在我的身体也恢复了,之后我会把他接回来和我一起生活,希望你为了孩子能健康快乐的成长,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云景笙终于有了反应,眼睛一动,看着骆玉钏,赶紧上前拉住了她,“所以就是说,不是为了孩子而是因为不想欠我的人情,所以才会选择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你的意思是这个么?仅仅只是因为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不想觉得欠我,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么?”
她偏过头不看他,咬着唇说:“这不都是和你学的么?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掩藏心里所有的怨恨,将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用尽手段!”
所以她是在提醒自己,其实她并没有忘记谁是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心里一直怨恨着他么?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用尽手段?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暗色的眸子越发冰冷。
她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他突然发疯似的抓紧她的肩膀,她吃痛的低吟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冷漠的双眼。
“那么用心的照顾我,对我笑,猜到谜语去赴约,说喜欢我给的惊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救过你的命么?”
她看着他,脸上平静如水,“云景笙,难道你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单纯不懂事的小女孩么?随便耍一点浪漫的小手段,我就会感动得声泪俱下,然后重新爱上你,围着你转?”
没错,他真以为……是这样。
至少在她的眼睛里,他也有那么一秒,是看到了她的真诚。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么?
见他不说话,骆玉钏又说:“如果你愿意放过我,把孩子还给我,那么我会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心里仍旧感激你,我不会恨你,我只是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他突然放开了他的手。
“好,我知道了……”
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的,他呢喃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走吧。”
她突然回忆过来,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都是这个表情,盯着他的脸,突然发现,那双猩红的眼睛,此刻那么让她害怕,那么让她……
“都给我滚!”他突然指着门口的方向,沉着嗓音吼了一句。
骆玉钏抿着唇,拉着岳友恩向外走去。
*
夜空似一块暗灰色的帷幕,繁星闪闪异常唯美,让人不由得陷入深深的哀愁。
坐在岳友恩的车里,窗外霓虹闪烁,离城的夜景依旧那么美丽。
她的手里,握着那颗红豆,冰冰凉凉的感觉,贴着手心,一切都变得那么空洞。
其实她又怎么可能没想到,云景笙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好在最后都没能如愿以偿,否则,这真是一个让人难堪的选择题。
“阿玉,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你今晚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了,什么叫他救过你的命?这些天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岳友恩突然转过头,看着她问了一句。
她摇了摇头,轻轻的扯动嘴角,转头看着窗外,“没什么,都过去了。”
情深缘浅也好,有缘无分也罢,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以后还是都不要再牵扯了吧。
岳友恩看着她,仔细回忆起刚才在餐厅里,那些争斗的场面,以及他们说过的每一句对白,每一个表情,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阿玉,我是不是做错了?”岳友恩恍然大悟,一脸惊慌的看着旁边的人。
骆玉钏摇摇头,“不,恩恩,你做的很对,我和他确实不合适。”眼看岳友恩还想再说点什么,她赶紧低下头,催促道:“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赶快开车吧。”这件事她不想再提起,没有谁对谁错,仅仅只是因为有缘无分。
虽然她不可否认,这些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美好得就像梦境一般,可是,过去他们确实留给彼此很多伤害,不会因为短暂的温存,就不复存在。
那些让人疼痛的记忆,已经结痂,但是疤痕永远都在。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共同的羁绊,她想,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她必须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们现在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她永远无法站在自己的角度去仰望他。
*
棱形的屋顶,星光笼络下来,映照在地面的影子璀璨夺目,富丽堂皇的中空设计,吊顶上美丽的水晶灯,洒下夺目的光芒,四周透明的玻璃墙,将窗外彩色的夜景,变成了漂亮的景观。
他坐在方桌前,眼前是他精心布置,百里挑一的美食,此时此刻它们却孤单的放在桌子上,没有了温度,甚至没有了刚才卖相,看起来也和他一样,失去了生存的活力。
他靠着椅背,翘着腿,一只手安静的搭在腿上,一只手夹着香烟放在桌面,透明的烟雾缓缓上升,暗红色的桌布突然让一切都变得压抑,仿佛一个凄凉而又不真实的布景。
脚步声传来,空空荡荡的,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清脆急促,显得来人的心绪焦躁不安,他没有抬头,只是任凭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人走了?”
樊宁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搞砸了!
叹了口气,转身坐到他对面,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好像都没动过。
“她拒绝了?”
他摇头,弹了弹烟灰。
樊宁皱眉,“那怎么成这样了?”
轻轻叹息一声,他偏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幽幽的说:“不是因为想要表白,所以才把她约到这里来,如果只是想这么做,那就真的太混蛋了。”
樊宁笑了起来,“哟,这排场一看就是求爱专用啊,花那么多精力,难道真的只是想请她吃顿饭?”
“其实只是……”他半眯着眼睛,吸了口手里的烟,说:“只是想告诉她,骆云两家的恩怨,以及骆家最后的下场,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报复,还想告诉她,过去的婚姻里,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那些,都不是伪装。”
樊宁听他说完,看着他嘴角泛起的那苦涩的笑容,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是真的很想让她知道,她的世界我一直都在,她喜欢过我,我却一直喜欢着她,虽然,我从来没有表达过。”
吸了口烟,他又说:“可是好像,我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无论我做什么,在她心里,我都是一个坏人,她根本不会原谅我……”
早这么想不就对了么?樊宁真是搞不明白,当初离婚的时候,他就劝诫过,当局者迷,可是他这个旁观者却是看得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做戏。
如果早听他的劝诫,骆家也不会遭遇后来的一切,甚至骆颜勋也就不会死在监狱里,误会不会加深,现在就不会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
只不过,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曲折离奇。
很多人原以为只手掌握了整个世界,却不曾想,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都还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拿什么去向她告白?”云景笙说着,捻灭了手里的烟,起身,却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
樊宁赶紧冲过过去扶住他,“担心点儿腿,有没有伤到?”
他摆摆手,“没事。”
嗅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樊宁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仍旧只是摆手,“死不了,走吧。”
“我给安易翎打个电话吧,虽然可以出院了,但你还在康复期,喝了酒肯定会误事。”
“我说了没事!”云景笙立即提高了音量,一双黑眸怒视着樊宁。
樊宁意会,这个时候不该提起安易翎,可是他的伤真的不能胡来。
“云景笙,你就别嘴硬了!这么糟蹋自己以为阿玉就会回来么?现在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在乎它到底有多痛!”樊宁说着故意使劲戳了戳他的伤口。
云景笙痛得“嘶”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樊宁知道他的话很残忍,但是现在,除了这样他好像找不到任何安慰他,或者能让他听话的台词了。
“走吧,回医院!”樊宁说着,一边掏出电话来一边扶着他下楼。
空旷的餐厅里,只剩下一片孤寂的脚步声。
*
骆玉钏和岳友恩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打开门就看见李玉芝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她的表情呆滞迟钝,很明显是刚刚哭过。
骆玉钏看出了不对劲,立马转头看向岳友恩,好像是在询问她,是不是将这件事和她母亲说了。
岳友恩羞愧的点了点头,垂下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
叹息一声,她快步走过去握着母亲的手,“阿妈。”
她唤了一声,却看到李玉芝,慢慢的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泪水划过她那苍老的面颊,她不开口答应,只是无声的靠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