弭楸正是出神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如意。如意也正是纳闷,缘何这弭少爷在院门口久久逗留,却不曾让人通报进去。
忽而她一拍脑门,心里暗暗的骂自己:你这少根筋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小姐如今在与另外的男人会面。虽是说小姐与那万户帮副帮主林铎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二人清清白白。可这些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落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眼睛中,只怕是又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罢了。所以小姐嘱咐门口守门的小厮,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放进来。看弭大少爷这副模样,只怕是在那小侍卫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吧。
想到这里,如意便上前拍了拍弭楸的肩膀:“这虽已是入春时节,可这夜晚的凉风仍是冻得人直打颤。少爷缘何在这里不曾进去?这更深露重的,少爷莫要再因为来寻我家小姐而染上了风寒,到时候还不知道这老爷和夫人会如何看到我家小姐呢。少爷你可还记得原先有一回你只是偶然染上风寒,恰巧前日里来看过我家小姐。这老爷和夫人便拐着弯的在背后编排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因了这事还气哭了好几次呢。弭大少爷你又可曾知道?”
被如意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讽刺加不满砸的颇有些没回过神的弭楸,心中竟是升腾起与这寻常不太一样的感觉。弭楸大概能猜到,苏莲落自回府之后,有些东西即便自己不说,但确实也是如此。自小便养在府中。弭楸也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世俗眼光,没有谁会比弭楸还要明白苏莲落这如今的艰难处境,弭府中自弭夫人进府之后,多的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小人,若这些事情真是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只怕莲落又会凶多吉少了。所以弭楸还有些庆幸。
如意见这弭大少爷,不仅没有几分被说到面上的羞怯难当,面上竟还挂着几分笑容。心中仍是不解:这弭少爷怕不是被自己说上这么许多,说傻了吧。不然怎么会不顾形象在这当街便露出难以言说的笑容呢?如意本就不怎么希望苏莲落回到弭府,弭府带给她的巨大伤痛和伤害是弭楸这辈子都抹除不了的阴影,这份恐惧与难过将会如同见不得光的影子的一般,如影随形的跟着弭楸,跟着如意,让他们二人生生世世便都生活在这阴影之下,谁也逃不过。
如意强自压下心头的不满,看着这尚未清醒的弭家少爷道:“小姐也是吩咐过奴婢,她与客人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无关人等切勿靠近。这……这也是我家小姐的意思,还请少爷您多多见谅,多多见谅。”如意仍是十分在意那段时日,她在这偌大的弭府所感受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所以自然面对这一切的起因和始作俑者弭楸时,如意不免有些失态了。只是她到底是苏莲落亲自培训出来的心腹,这一切的小情绪她都掩藏的再好不过。若是那外行人,不知晓这来龙去脉的人看到,只怕是也不会怀疑什么。
苏莲落坐在桌边,手扶着这几案的一角。借着扶着这书案的力气才算勉勉强强的站定。由此你便可以看出,林铎今日所带来的消息,于苏莲落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晴天霹雳,才能让一贯喜怒不行于色的苏莲落也有如此失态的模样。林铎所查证过的消息,一条一条被自己查证的羞怯感,让苏莲落恨不得去寻一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
林铎见苏莲落面色有变,神色也是无比的苍白,毫无血色,心中便萌生了想要离开的想法。只怕是在这街上偶遇的每一个人都便知晓这些事情对一个在京城之中举目无亲的小姑娘而言,是多大的打击,说是五雷轰顶怕也是不为过的。其实林铎在初初发觉苏莲落面色有异的时候,便想着说要离开了,只是这实在是未想到这些于她而言竟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尽是让她如此的崩溃。林铎起身便要离开,双手撑着台面,缓缓的起身,似要离开。
苏莲落抬手拭去脸颊两侧有些明显的几道泪痕,素手带起的阵阵清新的香味在林铎的鼻尖萦绕,苏莲落在心中暗暗思量道:这林铎既是万户帮副帮主,想必宁远也应该是十分相信他,不然也不会将这些如此重要的事情都交与他来办。这些事情暂且还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若是一旦被弭夫人知晓他们的阴谋已然被苏莲落得知,只怕会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对自己狠下杀手,如今此事还是越少人知晓对自己,对宁远,对弭楸都更加安全一些。
弭楸呆呆的在外面看着房间内的人影摇晃,心中的酸涩当真是层层累积,无以复加。他转过身去寻如意:“如意,我只问你一句。你家小姐今日会面之人是否是万户帮帮主宁远?”如意见状摇了摇头,心中暗暗道:这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傻子,总是患得患失。我家小姐要是早就跟了宁帮主,哪里还需要回到这弭府。动不动便要与这些女人们斗心眼,玩心机,实在是累人。心中虽是如是想,可是如意也知晓尊卑有别。即便是苏莲落拿自己当妹妹看待,可是在与其他人的相处中失了分寸。切不可让有心人拿捏住把柄,小姐在这府中已是寸步难行,自己切不可再与她添乱。
如意自是毫不闪躲的望向弭楸,道:“少爷可是说笑了。我家小姐与宁帮主不过知己之交。今日来的可不是宁帮主。”说到这里,如意故意的顿上一顿。看着弭楸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意心中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如意稍稍迟钝了一下,弭楸只觉心上的巨石蓦地放下了一般,他生怕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生怕是宁远来寻莲落,他是对自己如此的没有信心。因为他明白,若是换做自己,定然会选择宁远。而不是只会让心爱的人置于险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