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梓城给顾氏公司的一个董事打电话的时候,那位董事这样说:“很抱歉顾律师,我们都能理解彼此的立场,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可是,”他话音一转:“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与否的评判标准,很明显我们更加相信的是林筱书女士的兢兢业业,而不是顾耀先生的不管不顾,我们很难对顾先生再次产生信任感,还请谅解。”
顾梓城将电话默然放了下来,这人说的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顾耀的作法在任何人严重,或许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家里面的事情没办法作为拿到台面上的理由,比如说对林筱书毫无保留的愚蠢的信任。
“这是上个年度财务报表,”钟清河从外面进来,将一摞东西放到桌上,然后递给顾梓城一份分析报告:“这就是全部的数据,如果是以我所见,那么林女士转移财产的行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说是两年前就萌生了这样的念头,为何要整整准备两年?
林筱书在公司里面的地位根本不需要这两年的时间来巩固,事实上她几乎就是顾氏的王,根本不需要任何问题。
顾梓城看了良久,然后点了点头:“在立案之前,我需要和父亲谈一谈。”
钟清河颔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做了导火索,以至于现下这样的局面。”
顾梓城的眼底有些倦倦:“我不是很理解,如果说林筱书嫁入顾家最初就是为的财产,那么没道理等了这么久,可是如果说她是因为爱情而来,那么……”
钟清河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现在她不应该如此轻易地抽身而去。”
想了想,钟清河微微一笑,伸手过去轻轻搭在了顾梓城的肩上:“爱情这个东西,有些时候很难说出什么道理。”
顾梓城眼底的光芒微微一闪,最终化作一丝浅笑。
“这次案件结束,我们就去度假如何?”
“这句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顾梓城笑意清浅却是丰神俊朗:“这次结束,我们办婚礼吧。”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却是没来由地让钟清河整张脸都绯红起来。
“你……”钟清河说出口的时候,唇畔都是暖的。
顾梓城微微一笑:“我是认真的,之前也和伯父伯母说过了,要挑一个好日子。”
……钟清河默然:“为什么这些事情你还没和我说过?”
“说过了就没有惊喜感了。”
“可是你听说谁家结婚要那么多惊喜啊……”简直无力。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还是这样轰轰烈烈地决定了。
钟清河在想到自己就要真真正正地披上婚纱嫁给身旁这个男人的时候,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忐忑。
“对了,”钟清河忽然问道:“不是说要和伯父谈一谈吗?”
“走吧。”顾梓城伸手轻轻松松拎住了钟清河的包,另一只手习以为常地拉住钟清河:“现在过去正好还能吃顿饭。”
顾梓城的目光温和又柔软:“现在过去,正好尝尝顾宅的吃的,你好像还没吃过。”
钟清河的心思也随着他的话愈发柔软起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
顾梓城将她拉的更紧了一些,微微笑道:“我记得当时我还小,特别喜欢吃林叔的锅包肉,现在还能记得那时候的味道,”他的语气带着宠溺又是云淡风轻:“等下你去也尝尝。”
钟清河侧头过去看他的侧脸,顾梓城的侧脸依旧好看,带着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认真模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从来不喜欢把自己经历过的苦难挂在唇边,自打认识这个男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骄傲的存在,从来不懂得如何示弱,从来都是努力地保护着身边的人。
钟清河默不作声地将顾梓城的手臂挽的更紧一些,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他的依靠,成为他必不可少的依靠。
如果有那么一天,或许就可以真真正正驻扎在他的心底,一辈子,永远不变。
见到顾耀的时候,顾耀正在家中和朋友喝茶。
见到两人顾耀也没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只微微笑道:“来梓城清河,过来坐。”
顾梓城微微一怔,笑道:“如果父亲说今天有聚餐,或许我们该改天回来才是。”
顾耀摇摇头笑道:“怎么说话呢,这几个伯伯伯母你之前都见过,是不是时间太长都忘记了?”
顾梓城顺着顾耀的目光一一看过去,那些人别说根本不脸熟了,依他极好的记忆力而言,即使真的见过,估计也是在七八岁之内的时候。
“这是我的独子,顾梓城,他现在是个律师,自己开律师事务所,”顾耀含笑介绍道:“这位是钟清河,是梓城的妻子,现在也在律所工作。”
顾梓城的笑意微微,却也不带几分赤诚。
好在这里的人尽数都是习惯了这种虚与委蛇的交流方式,一时之间气氛却也是融洽得很。
“梓城,你若是坐着闷,就和清河先上去就是。”顾耀摆出慈父模样。
在外人面前,顾梓城到底也是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径自抬步上楼去了。
他的手牵着钟清河的手指,一路将人牵到了楼上方才轻轻松开。
顾梓城眉心微微蹙起:“我觉得不大对劲。”
钟清河问道:“怎么?”
“以前他很少在家里会客,至少我是从来没有见过,”顾梓城想了想便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里面的人与这次的事情有关系。”
不多时,顾耀便上来了,他愁眉不展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挥挥手示意去隔音好的书房。
三人在书房坐定,顾耀便开口了:“梓城,这起官司我不打了。”
顾梓城微微蹙起眉心:“原因。”
“你递交起诉状了吗?”顾耀问道:“如果没有的话,和筱书和解吧,我不想打下去了。”
钟清河在旁边摁了几下手机,不多时便将资料调了出来,她看向一脸疲态的顾耀,轻轻问道:“伯父,公司那边的账本出了什么问题?”
“你怎么会这样想?”顾耀惊讶问道。
钟清河平静道:“我在网络上查找了一下A市的税务局领导,楼下几位似乎正是来找您的。”
顾耀的脸色愈发灰败下去:“我们很熟,是很不错的朋友。”
“很可惜,就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也没有可能包庇顾氏的偷税漏税,”顾梓城道:“是因为这个你才转手给林筱书的?”
“不是,”顾耀的眼中显出些许不满来:“我就算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在筱书接手以后,才出现的问题,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顾梓城看了他良久,然后默然问道:“你欠下的税款如果及时补缴的话,问题还是不大。”
“我不希望人生中有污点,”顾耀摇头道:“我要移民了,如果说你能够将这件事直接摆平的话,那么之后的事情也就与我无关了。”
只有到这个瞬间,一切方才大白。
顾梓城看着面前的顾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样一个男人。
他没有任何的三观可言,他只想着如何脱逃,如何将事情简单化。
甚至于连最初的时候抛弃了自己的生母,他也是同样的一副表情,理所当然,对所有的指责只觉莫名其妙。
顾梓城的手指在旁侧慢慢攥紧复又松开,然后将包里的委托协议拿了出来,在他面前展开:“我不允许和解。”
顾耀目光微微一闪,抬起头来看顾梓城,就见自家大儿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要么选择辞退我们,要么请依照我说的去做。”
这一次顾耀彻彻底底放弃了,他伸手将那份协议往回一拽,就见顾梓城含笑道:“如果说你选择辞退我们,那么我会选择最简单的办法,去找林筱书,给她一个让你家破人亡的机会。”
顾耀的神情愈发灰暗下去,他漠然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沙哑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顾梓城将那份协议重又拽了回来,唇角的笑意微微:“很简单,我要将所有的事情公平化。”
顾耀的神色愈发奇异起来。
半晌,就听顾梓城微笑言道:“这些不是父亲需要担心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一切,让您好好出国的。”
“梓城……”看着两人似乎是移步要走,顾耀急急道,他的手挥了起来,又默默然地垂了下去:“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想要参加你们的婚礼。”
顾梓城在门口停顿了良久,最后默然颔首:“我知道了。”
他的唇角染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伸手递给钟清河,拉着人一步步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这就是顾梓城能够做到的所有。
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将当年的一切尽数偿还。
再看到彼时意气风发的顾耀颓唐的模样,顾梓城意外地发觉其实自己也没有想象之中的痛快。
只有平静。
当生活给予了他一个钟清河,那么原本的那些爱与恨莫明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